心之在体,君之位也;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心处其道。九窍循理;嗜欲充益,目不见色,耳不闻声。故曰上离其道,下失其事。毋代马走,使尽其力;毋代鸟飞,使弊其羽翼;毋先物动,以观其则。动则失位,静乃自得。
道,不远而难极也,与人并处而难得也。虚其欲,神将入舍;扫除不洁,神乃留处。人皆欲智而莫索其所以智乎。智乎,智乎,投之海外无自夺,求之者不得处之者。夫正人无求之也,故能虚无。
虚无无形谓之道,化育万物谓之德,君臣父子人间之事谓之义,登降揖让、贵贱有等、亲疏之体谓之礼,简物、小未一道。杀僇禁诛谓之法。
大道可安而不可说。直人之言不义不颇,不出于口,不见于色,四海之人,又孰知其则?
天曰虚,地曰静,乃不伐。洁其宫,开其门,去私毋言,神明若存。纷乎其若乱,静之而自治。强不能遍立,智不能尽谋。物固有形,形固有名,名当,谓之圣人。故必知不言,无为之事,然后知道之纪。殊形异埶,不与万物异理,故可以为天下始。
人之可杀,以其恶死也;其可不利,以其好利也。是以君子不休乎好,不迫乎恶,恬愉无为,去智与故。其应也,非所设也;其动也,非所取也。过在自用,罪在变化。是故有道之君,其处也若无知,其应物也若偶之。静因之道也。
“心之在体,君之位也;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耳目者。视听之官也,心而无与于视听之事,则官得守其分矣。夫心有欲者,物过而目不见,声至而耳不闻也。故曰:“上离其道,下失其事。”故曰:心术者,无为而制窍者也。故曰“君”。“毋代马走”,“毋代鸟飞”,此言不夺能能,不与下诚也。“毋先物动”者,摇者不走,趮者不静,言动之不可以观也。“位”者”,谓其所立也。人主者立于阴,阴者静,故曰“动则失位”。阴则能制阳矣,静则能制动矣,攸曰,‘静乃自得。”
道在天地之间也,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故曰“不远而难极也”。虚之与人也无间,唯圣人得虚道,故曰“并处而难得”。世人之所职者精也。去欲则宣,宣则静矣,静则精。精则独立矣,独则明,明则神矣。神者至贵也,故馆不辟除,则贵人不舍焉。故曰“不洁则神不处”。“人皆欲知而莫索之”,其所(以)知,彼也;其所以知,此也。不修之此,焉能知彼?修之此,莫能虚矣。虚者,无藏也。故曰去知则奚率求矣,无藏则奚设矣。无求无设则无虑,无虑则反复虚矣。
天之道,虚其无形。虚则不屈,无形则无所位迕,无所位迕,故遍流万物而不变,德者,道之舍,物得以生生,知得以职道之精。故德者得也。得也者,其谓所得以然也。以无为之谓道,舍之之谓德。故道之与德无间,故言之者不别也。间之理者,谓其所以舍也。义者,谓各处其宜也。礼者,因人之情,缘义之理,而为之节文者也,故礼者谓有理也。理也者,明分以谕义之意也。故礼出乎义,义出乎理,理因乎宜者也。法者所以同出,不得不然者也,故杀僇禁诛以一之也。故事督乎法,法出乎权,权出于道。
道也者、动不见其形,施不见其德,万物皆以得,然莫知其极。故曰“可以安而不可说”也。莫人,言至也。不宜,言应也。应也者,非吾所设,故能无宜也。不顾,言因也。因也者,非吾所顾,故无顾也。“不出于口,不见于色”,言无形也;“四海之人,孰知其则”,言深囿也。
天之道虚,地之道静。虚则不屈,静则不变,不变则无过,故曰“不伐”。“洁其宫,阙其门”:宫者,谓心也。心也者,智之舍也,故曰“宫”。洁之者,去好过也。门者,谓耳目也。耳目者,所以闻见也。“物固有形,形固有各”,此言不得过实、实不得延名。姑形以形,以形务名,督言正名,故曰“圣人”。“不言之言”,应也。应也者,以其为之人者也。执其名,务其应,所以成,之应之道也。“无为之道,因也。因也者,无益无损也。以其形因为之名,此因之术也。名者,圣人之所以纪万物也。人者立于强,务于善,未于能,动于故者也。圣人无之,无之则与物异矣。异则虚,虚者万物之始也,故曰“可以为天下始”。
人迫于恶,则失其所好;怵于好,则忘其所恶。非道也。故曰:“不怵乎好,不迫乎恶。”恶不失其理,欲不过其情,故曰:“君子”。“恬愉无为,去智与故”,言虚素也。“其应非所设也,其动非所取也”,此言因也。因也者,舍己而以物为法者也。感而后应,非所设也;缘理而动,非所取也,“过在自用,罪在变化”:自用则不虚,不虚则仵于物矣;变化则为生,为生则乱矣。故道贵因。因者,因其能者,言所用也。“君子之处也若无知”,言至虚也;“其应物也若偶之”,言时适也、若影之象形,响之应声也。故物至则应,过则舍矣。舍矣者,言复所于虚也。
《管子·心术上》译文及注释
心在人体,处于君的地位;九窍各有功能,有如百官各有职务。心的活动合于正道,九窍就能按常规工作;心充满了嗜欲,眼就看不见颜色,耳就听不到声音。所以说:在上位的脱离了正道,居下位的就荒怠职事。不要代替马去跑,让它自尽其力;不要代替鸟去飞,让它充分使用其羽翼。不要先物而动,以观察事物的运动规律。动则失掉为君的地位,静就可以自然地掌握事物运动规律了。
道,离人不远而难以探其穷尽,与人共处而难以掌握。使欲念空虚,神道就将来到心里;欲念扫除不净,神道就不肯留处。人人都想得到智慧,但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智慧。智慧呵,智慧呵,应把它投之海外而不可空自强求。追求智慧不如保持心的空虚。圣人就是无所追求的,所以能够做到“虚”。
虚无无形叫作道,化育万物叫作德,摆正君臣父子这类人间的关系叫作义,尊卑揖让、贵贱有别以及亲疏之间的体统叫作礼,繁简、大小的事务都使之遵守统一规范,并规定杀戮禁诛等事叫作法。
大道,可以适应它而不能说得明白。真人的理论,不偏不颇,不从口里说出。不在表情上流露,四海的人,又谁能知道他的法则呢?
天是虚的,地是静的,”所以没有差错。清扫房屋。开放门户,排除私欲,不要主观成见。神明就似乎出现了;事物总是纷杂地好象很乱,静下来就自然有条不紊。能力再强也不能把一切事情都包揽起来,智慧再高也不能把所有事情都谋划周到。物的自身本来有它—定的形体,形体自身本来有它一定的名称,立名正合于实际,就叫作圣人。所以。必须懂得什么是不由自己去说的理论,不用亲自去做的事业,然后才懂得道的要领。尽管万物的形态千差万别,但从不违背万物自身的规律,所以能成为天下万物的始祖。
人可以用杀戮来镇压,这是因为他们怕死;可以用不利之事来阻止,这是因为他们贪利。所以君子不被爱好之事所诱惑,不被厌恶之事所胁迫,安愉无为,消除了智谋和故巧。他的处事,不是出于他自己的主观筹划;他的行动,不是出于他自己的主观择取。有过错在于自以为是,发生罪过在于妄加变化。因此。有道的君子,他在自处的时候,象是没有知识;他在治理事物时,象是只起配合的作用,这就是静因之道。
“心在人体,处于君的地位;九窍各有的功能,有如百官的职务一样。”这是说耳目是管视听的器官,心不去干预视听的职守,器官就得以尽到它们的本分。心里有了嗜欲杂念,那就有东西也看不见,有声音也听不到。所以说:上离其道,下失其事。所以说:心的功能,就是用虚静无为来管辖九窍的。所以叫作“君”。“不要代替马去跑”,“不要代替鸟去飞”,这是说不要取代各个能者的功用,不要干预下面的操作。所谓“不要先物而动”,是因为摇摆就不能镇定,躁动就不能平静,就是说“动”就不可能好好观察事物了。“位”,指所处的地位。人君处在阴的地位。阴的性质是静,所以说“动则失位”。处在阴的地位可以控制阳,处在静的地位可以掌握动,所以说“静乃自得”。
道在天地之间,无限大又无限小,所以说“不远而难极也”。虚与人之间没有什么距离,但只有圣人能做到虚,所以说“并处而难得”。人们所要记住的是心意专一。清除欲念则心意疏通,疏通则虚静。虚静就可以专一。心意专一则独立于万物之上,独立则明察一切,明察一切就到达神的境界了。神是最高贵的,馆舍不加扫除,贵人就不来居住了。所以说“不洁则神不处”。所谓“人皆欲知而莫索之”,就是说,人们所认识的对象是外界事物,而人们认识的主体是心。不把心修养好,怎么能认识外界事物?修养心的最好办法,莫如使它处于虚的状态。虚,就是无所保留,所以说能做到连智慧都抛掉,就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能做到无所保留。就没有什么可筹划的了。不追求又不筹划就可以做到无虑,无虑就回到虚的境界了。
天道,是虚而无形的。由于虚,就不受挫折;由于无形,就无所抵触。无所抵触,所以能普遍流通于万物之中而不变。德,是道的体现,万物依赖它得以生长,心智依赖它得以认识道的精髓。所以,“德”就是“得”,所谓得,那就等于说是所要得到的东西已经实现了。无为叫作道,体现它就叫作德,所以道与德没有什么距离,谈论它们往往不加区别。硬是要问它们有所距离的道理,还是说德是用来体现道的。所谓义,说的是各,行其宜。所谓礼,则是根据人的感情,按照义的道理,而规定的制度和标志。所以,礼就是有理,理是通过明确本分来表达义的,因此,礼从理产生,理从义产生,义是根据行事所宜来定的。法,是用来划一不齐的社会行动而不得不实行的,所以要运用杀戮禁诛来划一。事事都要用法来督察,法要根据权衡得失来制定,而权衡得失则是以道为根据的。
所谓道,动作时看不见它的形体,布施时看不到它的德惠,万物都已经得到它的好处,但不知它的究竟。所以说“可以安而不可说”。“真人”,言其水平最高。“不偏”,说的是“应”。所谓应,即不是由自己主观筹划,所以能做到不偏。“不颇”,说的是“因”。所谓因,即不是由自己主观择取,所以能做到不颇。“不出于口,不见于色”,说的是道的无形;“四海之人,孰知其则”,讲的是蕴藏极深。
天的道是“虚”,地的道是“静”。虚就没有曲折,静就没有变动,没有变动就没有失误。所以叫作“不成。”,“清扫室屋,开放门户”:室屋,指的是心。心是智慧的居处,所以称作“室屋”。清扫它,即清除好恶的意思。门,指的是耳目。因为耳目是听、看外部事物的。“物的自身本来有它一定的形体,形体自身本来有它一定的名称,”这是说名称不得超出事物的实际,实际也不得超过事物的名称。从形体的实际出发说明形体,从形体的实际出发确定名称。据此来考察理论又规正名称,所以叫作“圣人”。“不由自己亲自去说的理论”,意思就是“应”。所谓应,是因为它的创造者是别的人,抓住每一种名称的事物,研究它自身形成的规律,这就是“应”的做法。“不用自己亲自去做的事业”,意思就是“因”。所谓因,就是不增加也不减少。是个什么样,就给它起个什么名,这就是“因”是做法。名称不过是圣人用来标记万物的。一般人行事总是立意强求,专务修饰,欣味逞能,而运用故巧。圣人则没有这些毛病。没有这些就可以承认万物的不同规律。承认万物的不同就能做到虚,虚是万物的原始,所以说:“可以为天下始。”
一般的人往往被迫于所厌恶的事物,而失掉他应喜好的东西;或者被诱惑于所喜好的东西,因而连可恶的事物都忘记了。这都是不合于道的。所以说;“不休乎好,不迫乎恶。”厌恶要不丧失常理,喜好要不超越常情,所以叫作“君子”。“安愉无为,消除了智谋和故巧”,说的是保持空虚纯洁。“他的应事不是出于他自己的主观筹划。他的行动不是出于他自己的主观择取”。这是说“因”的道理。所谓因,就是撇开自己而以客观事物为依据。感知事物而后去适应。就不是由自己所筹划的了;按照事物的道理采取行动,就不是自己所择取的了。“有过错在于自以为是,发生罪过在于安加变化”:自以为是就不能够做到虚,不能虚,主观认识就与客观事物发生抵触了;妄加变化就会产生虚伪,产生虚伪就陷于混乱了。所以,道以“因”为贵。因。就是根据事物自身所能来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君子自处时象是没有知识”;说的是最虚境界。“他在治理事物时象是只起配合的作用”,说的是经常适应事物,好比影子与形体相似,回响与发声相随一样。所以,事物一到就去适应,事物一过去就舍开了。所谓舍开,说的是又回到虚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