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卷四十七》

艺术冀隽蒋升姚僧垣子最黎景熙赵文深褚该

太祖受命之始,属天下分崩,于时戎马交驰,而学术之士盖寡,故曲艺末技,咸见引纳。至若冀隽、蒋升、赵文深之徒,虽才愧昔人,而名著当世。及克定鄢、郢,俊异毕集。乐茂雅、萧吉以阴阳显,庾季才以天官称,史元华相术擅奇,许奭、姚僧垣方药特妙,斯皆一时之美也。茂雅、元华、许奭,史失其传。季才、萧吉,官成于隋。自余纪于此篇,以备遗阙云尔。

冀隽字僧隽,太原阳邑人也。性沉谨,善隶书,特工模写。魏太昌初,为贺拔岳墨曹参军。及岳被害,太祖引为记室。时侯莫陈悦阻兵陇右,太祖志在平之。乃令隽伪为魏帝敕书与费也头,令将兵助太祖讨悦。隽依旧敕模写,及代舍人、主书等署,与真无异。太祖大悦。费也头已曾得魏帝敕书,及见此敕,不以为疑。遂遣步骑一千,受太祖节度。

大统初,除丞相府城局参军,封长安县男,邑二百户。从复弘农,战沙苑,进爵为子,出为华州中正。十三年,迁襄乐郡守。寻征教世宗及宋献公等隶书。时俗入书学者,亦行束修之礼,谓之谢章。隽以书字所兴,起自苍颉,若同常俗,未为合礼。遂启太祖,释奠苍颉及先圣、先师。除黄门侍郎、本州大中正。累迁抚军将军、右金紫光禄大夫、都督、通直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世宗二年,以本官为大使,巡历州郡,察风俗,理冤滞。还,拜小御正。寻出为湖州刺史。性退静,每以清约自处,前后所历,颇有声称。寻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改封昌乐县伯。又进爵为侯,增邑并前一千六百户。后以疾卒。

蒋升字凤起,楚国平河人也。父隽,魏南平王府从事中郎、赵兴郡守。

升性恬静,少好天文玄象之学。太祖雅信待之,常侍左右,以备顾问。大统三年,东魏将窦泰入寇,济自风陵,顿军潼关。太祖出师马牧泽。时西南有黄紫气抱日,从未至酉。太祖谓升曰:“此何祥也?”升曰:“西南未地,主土。土王四季,秦之分也。今大军既出,喜气下临,必有大庆。”于是进军与窦泰战,擒之。自后遂降河东,克弘农,破沙苑。由此愈被亲礼。

九年,高仲密以北豫州来附。太祖欲遣兵援之,又以问升。升对曰:“春王在东,荧惑又在井、鬼之分,行军非便。”太祖不从,军遂东行。至邙山,不利而还。太师贺拔胜怒,白太祖曰:“蒋升罪合万死。”太祖曰:“蒋升固谏,云出师不利。此败也,孤自取之,非升过也。”

魏恭帝元年,以前后功,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高城县子,邑五百户。保定二年,增邑三百户,除河东郡守。寻入为太史中大夫。以老请致仕,诏许之。加定州刺史。卒于家。

姚僧垣字法卫,吴兴武康人,吴太常信之八世孙也。曾祖郢,宋员外散骑常侍、五城侯。父菩提,梁高平令。尝婴疾历年,乃留心医药。梁武帝性又好之,每召菩提讨论方术,言多会意,由是颇礼之。

僧垣幼通洽,居丧尽礼。年二十四,即传家业。梁武帝召入禁中,面加讨试。僧垣酬对无滞。梁武帝甚奇之。大通六年,解褐临川嗣王国左常侍。大同五年,除骠骑庐陵王府田曹参军。九年,还领殿中医师。时武陵王所生葛修华,宿患积时,方术莫效。梁武帝乃令僧垣视之。还,具说其状,并记增损时候。梁武帝叹曰:“卿用意绵密,乃至于此,以此候疾,何疾可逃。朕常以前代名人,多好此术,是以每恒留情,颇识治体。今闻卿说,益开人意。”十一年,转领太医正,加文德主帅、直合将军。梁武帝尝因发热,欲服大黄。僧垣曰:“大黄乃是快药。然至尊年高,不宜轻用。”帝弗从,遂至危笃。梁简文帝在东宫,甚礼之。四时伏腊,每有赏赐。太清元年,转镇西湘东王府中记室参军。僧垣少好文史,不留意于章句。时商略今古,则为学者所称。

及侯景围建业,僧垣乃弃妻子赴难。梁武帝嘉之,授戎昭将军、湘东王府记室参军。及宫城陷,百官逃散。僧垣假道归,至吴兴,谒郡守张(嵘)〔嵊〕。嵊见僧垣流涕曰:“吾过荷朝恩,今报之以死。君是此邦大族,又朝廷旧臣。今日得君,吾事办矣。”俄而景兵大至,攻战累日,郡城遂陷。僧垣窜避久之,乃被拘执。景将侯子鉴素闻其名,深相器遇,因此获免。及梁简文嗣位,僧垣还建业,以本官兼中书舍人。子鉴寻镇广陵,僧垣又随至江北。

梁元帝平侯景,召僧垣赴荆州,改授晋安王府谘议。其时虽克平大乱,而任用非才,朝政混淆,无复纲纪。僧垣每深忧之。谓故人曰:“吾观此形势,祸败不久。今时上策,莫若近关。”闻者皆掩口窃笑。梁元帝尝有心腹疾,乃召诸医议治疗之方。咸谓至尊至贵,不可轻脱,宜用平药,可渐宣通。僧垣曰:“脉洪而实,此有宿食。非用大黄,必无差理。”梁元帝从之,进汤讫,果下宿食,因而疾愈。梁元帝大喜。时初铸钱,一当十,乃赐钱十万,实百万也。

及大军克荆州,僧垣犹侍梁元帝,不离左右。为军人所止,方泣涕而去。寻而中山公护使人求僧垣。僧垣至其营。复为燕公于谨所召,大相礼接。太祖又遣使驰驿征僧垣,谨(故)〔固〕留不遣。谓使人曰:“吾年时衰暮,疹疾婴沉。今得此人,望与之偕老。”太祖以谨勋德隆重,乃止焉。明年,随谨至长安。武成元年,授小畿伯下大夫。

金州刺史伊娄穆以疾还京,请僧垣省疾。乃云:“自腰至脐,似有三缚,两脚缓纵,不复自持。”僧垣为诊脉,处汤三剂。穆初服一剂,上缚即解;次服一剂,中缚复解;又服一剂,三缚悉除。而两脚疼痹,犹自挛弱。更为合散一剂,稍得屈申。僧垣曰:“终待霜降,此患当愈。”及至九月,遂能起行。大将军、襄乐公贺兰隆先有气疾,加以水肿,喘息奔急,坐卧不安。或有劝其服决命大散者,其家疑未能决,乃问僧垣。僧垣曰:“意谓此患不与大散相当。若欲自服,不烦赐问。”因而委去。其子殷勤拜请曰:“多时抑屈,今日始来。竟不可治,意实未尽。”僧垣知其可差,即为处方,劝使急服。便即气通,更服一剂,诸患悉愈。

天和元年,加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将军、乐平公窦集暴感风疾,精神瞀乱,无所觉知。诸医先视者,皆云已不可救。僧垣后至,曰:“困则困矣,终当不死。若专以见付,相为治之。”其家忻然,请受方术。僧垣为合汤散,所患即瘳。大将军、永世公叱伏列椿苦利积时,而不废朝谒。燕公谨尝问僧垣曰:“乐平、永世俱有痼疾,若如仆意,永世差轻。”对曰:“夫患有深浅,时有克杀。乐平虽困,终当保全。永世虽轻,必不免死。”谨曰:“君言必死,当在何时?”对曰:“不出四月。”果如其言。谨叹异之。六年,迁遂伯中大夫。

建德三年,文宣太后寝疾,医巫杂说,各有异同。高祖御内殿,引僧垣同坐,曰:“太后患势不轻,诸医并云无虑。朕人子之情,可以意得。君臣之义,言在无隐。公为何如?”对曰:“臣无听声视色之妙,特以经事已多,准之常人,窃以忧惧。”帝泣曰:“公既决之矣,知复何言!”寻而太后崩。其后复因召见,帝问僧垣曰:“姚公为仪同几年?”对曰:“臣忝荷朝恩,于兹九载。”帝曰:“勤劳有日,朝命宜隆。”乃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敕曰:“公年过县车,可停朝谒。若非别敕,不劳入见。”

四年,高祖亲戎东讨,至河阴遇疾。口不能言;(脸)〔睑〕垂覆目,不复瞻视;一足短缩,又不得行。僧垣以为诸藏俱病,不可并治。军中之要,莫先于语。乃处方进药,帝遂得言。次又治目,目疾便愈。末乃治足,足疾亦瘳。比至华州,帝已痊复。即除华州刺史,仍诏随入京,不令在镇。宣政元年,表请致仕,优诏许之。是岁,高祖行幸云阳,遂寝疾。乃诏僧垣赴行在所。内史柳(升)〔昂〕私问曰:“至尊贬膳日久,脉候何如?”对曰:“天子上应天心,或当非愚所及。若凡庶如此,万无一全。”寻而帝崩。

宣帝初在东宫,常苦心痛。乃令僧垣治之,其疾即愈。帝甚悦。及即位,恩礼弥隆。常从容谓僧垣曰:“常闻先帝呼公为姚公,有之乎?”对曰:“臣曲荷殊私,实如圣旨。”帝曰:“此是尚齿之辞,非为贵爵之号。朕当为公建国开家,为子孙永业。”乃封长寿县公,邑一千户。册命之日,又赐以金带及衣服等。

大象二年,除太医下大夫。帝寻有疾,至于大渐。僧垣宿直侍。帝谓随公曰:“今日性命,唯委此人。”僧垣知帝诊候危殆,必不全济。乃对曰:“臣荷恩既重,思在效力。但恐庸短不逮,敢不尽心。”帝颔之。及静帝嗣位,迁上开府仪同大将军。隋开皇初,进爵北绛郡公。三年卒,时年八十五。遗诫衣白帢入棺,朝服勿敛。灵上唯置香奁,每日设清水而已。赠本官,加荆、湖二州刺史。僧垣医术高妙,为当世所推。前后效验,不可胜记。声誉既盛,远闻边服。至于诸蕃外域,咸请托之。僧垣乃搜采奇异,参校征效者,为集验方十二卷,又撰行记三卷,行于世。长子察在江南。

次子最,字士会,幼而聪敏,及长,博通经史,尤好著述。年十九,随僧垣入关。世宗盛聚学徒,校书于麟趾殿,最亦预为学士。俄授齐王宪府水曹参军,掌记室事。特为宪所礼接,赏赐隆厚。宣帝嗣位,宪以嫌疑被诛。隋文帝作相,追复官爵。最以陪游积岁,恩顾过隆,乃录宪功绩为传,送上史局。

最幼在江左,迄于入关,未习医术。天和中,齐王宪奏高祖,遣最习之。宪又谓最曰:“尔博学高才,何如王褒、庾信。王、庾名重两国,吾视之蔑如。接待资给,非尔家比也。尔宜深识此意,勿不存心。且天子有敕,弥须勉励。”最于是始受家业。十许年中,略尽其妙。每有人造请,效验甚多。隋文帝践极,除太子门大夫。以父忧去官,哀毁骨立。既免丧,袭爵北绛郡公,复为太子门大夫。俄转蜀王秀友。秀镇益州,迁秀府司马。及平陈,察至。最自以非嫡,让封于察,隋文帝许之。秀后阴有异谋,隋文帝令公卿穷治其事。开府庆整、郝伟等并推过于秀。最独曰:“凡有不法,皆最所为,王实不知也。”搒讯数百,卒无异辞。最竟坐诛。时年六十七。论者义之。撰梁后略十卷,行于世。

黎景熙字季明,河间(郑)〔鄚〕人也,少以字行于世。曾祖嶷,魏太武时,从破平凉,有功,赐爵容城县男,加鹰扬将军。后为燕郡守。祖镇,袭爵,为员外散骑侍郎。父琼,太和中,袭爵,历员外郎、魏县令,后至鄜城郡守。

季明少好读书,性强记默识,而无应对之能。其从祖广,太武时为尚书郎,善古学。尝从吏部尚书清河崔玄伯受字义,又从司徒崔浩学楷篆,自是家传其法。季明亦传习之,颇与许氏有异。又好占玄象,颇知术数。而落魄不事生业。有书千余卷。虽穷居独处,不以饥寒易操。与范阳卢道源为莫逆之友。

永安中,道源劝令入仕,始为威烈将军。魏孝武初,迁镇远将军,寻除步兵校尉。及孝武西迁,季明乃寓居伊、洛。侯景徇地河外,召季明从军。寻授银青光禄大夫,加中军将军,拜行台郎中,除黎阳郡守。季明从至悬瓠,察景终不足恃,遂去之。客于颍川,以世路未清,欲优游卒岁。时王思政镇颍川,累使召。季明不得已,出与相见。留于内馆月余。太祖又征之,遂入关。乃令季明正定古今文字于东阁。

大统末,除安西将军,寻拜著作佐郎。于时伦辈,皆位兼常伯,车服华盛。唯季明独以贫素居之,而无愧色。又勤于所职,著述不怠。然性尤专固,不合于时。是以一为史官,遂十年不调。魏恭帝元年,进号平南将军、右银青光禄大夫。六官建,为外史上士。孝闵帝践阼,加征南将军、右金紫光禄大夫。时大司马贺兰祥讨吐谷浑,诏季明从军。还,除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武成末,迁外史下大夫。

保定三年,盛营宫室。春夏大旱,诏公卿百寮,极言得失。季明上书曰:臣闻成汤遭旱,以六事自陈。宣王太甚,而珪璧斯竭。岂非远虑元元,俯哀兆庶。方今农要之月,时雨犹愆,率土之心,有怀渴仰。陛下垂情万类,子爱群生,觐礼百神,犹未丰洽者,岂或作事不节,有违时令,举措失中,傥邀斯旱。

春秋,君举必书,动为典礼,水旱阴阳,莫不应行而至。孔子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可不慎乎。”春秋庄公三十一年冬,不雨。五行传以为是岁一年而三筑台,奢侈不恤民也。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五行传以为时作南门,劳民兴役。汉惠帝二年夏,大旱。五年夏,大旱,江河水少,溪涧水绝。五行传以为先是发民十四万六千人城长安。汉武帝元狩三年夏,大旱。五行传以为是岁发天下故吏穿昆明池。然则土木之功,动民兴役,天辄应之以异。典籍作诫,傥或可思。上天谴告,改之则善。今若息民省役,以答天谴,庶灵泽时降,嘉谷有成,则年登可觊,子来非晚。诗云:“民亦劳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或恐极阳生阴,秋多雨水,年复不登,民将无觊。如又荐饥,为虑更甚。时豪富之家,竞为奢丽。季明又上书曰:

臣闻宽大所以兼覆,慈爱所以怀众。故天地称其高厚者,万物得其容养焉。四时着其寒暑者,庶类资其忠信焉。是以帝王者,宽大象天地,忠信则四时。招摇东指,天下识其春。人君布德,率土怀其惠。伏惟陛下资干御宇,品物咸亨,时乘六龙,自强不息,好问受规,天下幸甚。

自古至治之君,亦皆广延博访,询采刍荛,置喜树木,以求其过。顷年亢旱踰时,人怀望岁。陛下爰发明诏,广求人瘼。同禹、汤之罪己,高宋景之守正。澍雨应时,年谷斯稔。克己节用,慕质恶华,此则尚矣。然而朱紫仍耀于衢路,绮縠犹侈于豪家;裋褐未充于细民,糟糠未厌于编户。此则劝导之理有所未周故也。今虽导之以政,齐之以刑,风俗固难以一矣。昔文帝集上书之囊,以作帷帐;惜十家之产,不造露台;后宫所幸,衣不曳地,方之今日富室之饰,曾不如婢隶之服。然而以身率下,国富刑清,庙称太宗,良有以也。臣闻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今承魏氏丧乱之后,贞信未兴。宜先“遵五美,屏四恶”,革浮华之俗,抑流竞之风,察鸿都之小艺,焚雉头之异服,无益之货勿重于时,亏德之器勿陈于侧,则民知德矣。

臣又闻之,为治之要,在于选举。若差之毫厘,则有千里之失。后来居上,则致积薪之讥。是以古之善为治者,贯鱼以次,任必以能。爵人于朝,不以私爱。简材以授其官,量能以任其用。官得其材,用当其器,六辔既调,坐致千里。虞、舜选众,不仁者远。则庶事康哉,民知其化矣。帝览而嘉之。

时外史廨宇屡移,未有定所。季明又上言曰:“外史之职,汉之东观,仪等石渠,司同天禄。是乃广内秘府,藏言之奥。帝王所宝,此焉攸在。自魏及周,公馆不立。臣虽愚瞽,犹知其非,是以去年十一月中,敢冒陈奏。将降中旨,即遣修营。荏苒一周,未加功力。臣职思其忧,敢不重请。”帝纳焉。于是廨宇方立。

天和三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后以疾卒。

赵文深字德本,南阳宛人也。父遐,以医术进,仕魏为尚药典御。

文深少学楷隶,年十一,献书于魏帝。立义归朝,除大丞相府法曹参军。文深雅有钟、王之则,笔势可观。当时碑牓,唯文深及冀隽而已。大统十年,追论立义功,封白石县男,邑二百户。太祖以隶书纰缪,命文深与黎季明、沉遐等依说文及字林刊定六体,成一万余言,行于世。

及平江陵之后,王褒入关,贵游等翕然并学褒书。文深之书,遂被遐弃。文深惭恨,形于言色。后知好尚难反,亦攻习褒书,然竟无所成,转被讥议,谓之学步邯郸焉。至于碑牓,余人犹莫之逮。王褒亦每推先之。宫殿楼阁,皆其迹也。迁县伯下大夫,加仪同三司。世宗令至江陵书景福寺碑,汉南人士,亦以为工。梁主萧察观而美之,赏遗甚厚。天和元年,露寝等初成,文深以题牓之功,增邑二百户,除赵兴郡守。文深虽外任,每须题牓,辄复追之。后以疾卒。

褚该字孝通,河南阳翟人也。晋末,迁居江左。祖长乐,齐竟陵王录事参军。父义昌,梁鄱阳王中记室。

该幼而谨厚,有誉乡曲。尤善医术,见称于时。仕梁,历武陵王府参军。随府西上。后与萧撝同归国,授平东将军、左银青光禄大夫,转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武成元年,除医正上士。自许奭死后,该稍为时人所重,宾客迎候,亚于姚僧垣。天和初,迁县伯下大夫。五年,进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该性淹和,不自矜尚,但有请之者,皆为尽其艺术。时论称其长者焉。后以疾卒。子士则,亦传其家业。

时有强练,不知何许人,亦不知其名字。魏时有李顺兴者,语默不恒,好言未然之事,当时号为李练。世人以强类练,故亦呼为练焉。容貌长壮,有异于人。神精僘侃,莫之能测。意欲有所论说,逢人辄言。若值其不欲言,纵苦加祈请,亦不相酬答。初闻其言,略不可解。事过之后,往往有验。恒寄住诸佛寺,好游行民家,兼历造王公邸第。所至之处,人皆敬而信之。

晋公护未诛之前,曾手持一大瓠,到护第门外,抵而破之。乃大言曰:“瓠破子苦。”时柱国、平高公侯伏侯龙恩早依随护,深被任委。强练至龙恩宅,呼其妻元氏及其妾媵并婢仆等,并令连席而坐。诸人以逼夫人,苦辞不肯。强练曰:“汝等一例人耳,何有贵贱。”遂逼就坐。未几而护诛,诸子并死。龙恩亦伏法,仍籍没其家。

建德中,每夜上街衢边树,大哭释迦牟尼佛,或至申旦,如此者累日,声甚哀怜。俄而废佛、道二教。

大象末,又以一无底囊,历长安市肆告乞,市人争以米麦遗之。强练张囊投之,随即漏之于地。人或问之曰:“汝何为也?”强练曰:“此亦无余,但欲使诸人见盛空耳。”至隋开皇初,果移都于龙首山,长安城遂空废。后亦莫知其所终。

又有蜀郡卫元嵩者,亦好言将来之事,盖江左宝志之流。天和中,着诗预论周、隋废兴及皇家受命,并有征验。性尤不信释教,尝上疏极论之。史失其事,故不为传。

史臣曰:仁义之于教,大矣,术艺之于用,博矣。狥于是者,不能无非,厚于利者,必有其害。诗、书、礼、乐所失也浅,故先王重其德。方术技巧,所失也深,故往哲轻其艺。夫能通方术而不诡于俗,习技巧而必蹈于礼者,岂非大雅君子乎。姚僧垣诊候精审,名冠于一代,其所全济,固亦多焉。而弘兹义方,皆为令器,故能享眉寿,縻好爵。老聃云“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于是信矣。

《周书·卷四十七》译文及注释

太祖开始受命的时候,正是天下分崩之时,战争频繁,学术之士很少,所以曲艺末技,都被搜罗接纳。例如冀俊、蒋升、赵文深等人,虽然才能不如古人,但是名著当世。当平定了鄢、郢之后,人才齐集。乐茂雅、萧吉在阴阳学说方面很突出,庾季才在天文学方面著称于世,史元华擅长相术,许奭、姚僧垣精于方药,都是一时的著名人物。茂雅、元华、许奭,史书没有记载。季才、萧吉,在隋朝任官。其余记于此篇,以备拾遣补阙。

冀隽字僧隽,太原阳邑人。性情深沉谨慎,擅长隶书,尤其工于临摹。魏太昌初年,担任贺拔岳的墨曹参军。贺拔岳被害之后,太祖任用为记室。当时侯莫陈悦拥兵陇右,太祖决心平定他。于是令冀俊伪造魏帝给费也头的敕书,命令他率兵助太祖征讨侯莫陈悦。冀俊依照旧敕加以摹写,及代舍人、主书等署名,与真敕没有分别。立担十分高兴。费也题原先已得过魏童的敕书,见到遣一敕书,没有怀疑。因而派遣一千步骑兵,接受太祖的指挥。

大统初年,任丞相府城局参军,封长安县男爵位,食邑二百户。随从收复弘农,在沙苑作战,晋为子爵,外任华州中正。十三年,调任襄銮邮守。不久被征召教授世宗和宋献公等人隶书。当时一般人学书法,亦行束脩之礼,称为谢章。冀俊以为书字的兴创,源于苍颉,如果和常俗一样,不合礼仪。因而启禀太祖,设酒食祭奠苍颉和先圣、先师。授黄门侍郎、本州大中正。屡经升迁为抚军将军、右金紫光禄大夫、都督、通直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世宗二年,以本官任为大使,到各州巡行,观察风俗,处理冤情滞案。回朝后,拜为小御正。不久外任湖州刺史。性情淡泊,处身以清约为原则,前后所任各官,声誉都很好。不久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改封为昌乐县伯爵位。又进爵为侯,食邑增至一千六百户。后因病去世。

蒋升字凤起,楚国平河人也。父隽,任魏南平王府从事中郎、赵兴郡守。

蒋升天性恬静,从小喜好天文天象之学。太祖很信任他,常侍于左右,以备咨询。大统三年,束魏将领窦泰入侵,从风陵渡河,驻扎在潼关。太祖率兵从马牧泽出发。当时西南方有黄紫气环抱太阳,从未时至酉时。太祖对蒋升说:

“这是什么征兆?”蒋升回答说:“西南未地,所主为土。土王四季,为秦的分地。如今大军既然出动,喜气下临,必定有极大的喜庆。“于是进军攻打窦泰,将其擒获。接着降河东,克弘农,破沙苑。由此愈加受到亲信礼遇。

九年,高仲密以北豫州来归附。太祖想派兵支援,又以此事问蒋升。蒋升回答说:“春王在束,火星又在井、鬼的分界,不便于行军。“太担不听,率军束行。到达邙山,不利而还。太师贺拔胜大怒,对左担说:“蓝昱罪该万死。”主担说:“蓝星执意劝谏,认为出师不利。这次失败,是我自己所取,不是蒋升的过错。“

魏恭帝元年,以前后功劳,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为高城县子爵位,食邑五百户。堡宣二年,增加食邑三百户,任为回墓盛守。不久入朝任太史中大夫。由于年老请求退休,诏令允许。加宣州刺史荣衔。于家中去世。

姚僧垣字法卫,是吴兴武康人,为吴太常姚信的八世孙。曾祖姚郢,为宋员外散骑常侍、五城侯。父菩提,梁朝时任高干令。因为多年患病,所以留心于医药。梁武帝也喜好医药,经常召见菩提讨论方术,所言多能会意,因此颇为礼遇他。

僧垣幼年通达,居丧尽礼。二十四岁时,已经传承家业。梁武帝召入禁中,当面加以考查。僧垣对答如流。梁武帝认为他不同寻常。大通六年,出仕任临Jl!嗣王国左常侍。大同五年,任骠骑庐陵王府田曹参军。九年,回朝领殿中医师。当时武陵王生母葛修华,积疾多时,方术无效。梁武帝就令僧垣诊视。回来后,细说她的情状,并且记下了增减变化的时间。梁武帝叹服地说:

“你用心精细,竞达到这样的程度,这样来诊治疾病,什么病治不好。我常以为前代的名人,多喜好此术,因此经常留意,也颇识此道。如今听你一说,越发开通心窍了。“十一年,转领太医正,加文德主帅、直合将军。梁武帝曾因发热,想服用大黄。僧垣说道:“大黄是快药。不过至尊年事已高,不宜轻用。“帝不听从,以致病情危重。梁简文帝此时在束宫,对他相当礼遇。四时伏腊,都有赏赐。太清元年,转任镇西湘束王府中记室参军。僧垣年轻时喜好文学历史,不大留意章句之学。有时评论今古,为学者所称赞。

当堡量围攻建业的时候,灯垣抛妻舍子去救危难。矾亘瞳嘉奖他,授戎昭将军、湘东王府记室参军。当宫城陷落时,百官逃散。僧垣另外寻道回归,到达县兴,谒见郡守张嵊。张嵊见到僧垣哭着说:“我所负朝恩很重,今日衹有以死相报。你是此邦的大族,又是朝廷的旧臣。今日见到你,我的事都可办了。“不久侯景大兵到来,连日攻战,郡城陷落。僧垣逃避很久,还是被拘获。侯景将领侯子鉴素间其名,对他很器重,所以获免。当梁简文帝嗣位之时,僧垣回到建业,以本官兼中书舍人。子鉴不久镇守广陵,僧垣跟随他到了辽北。

梁元帝平定侯景,召僧垣赴荆州,改任为晋安王府谘议。当时虽然平定了大乱,但是任用的都非人才,朝政混乱,没有法度。僧垣深为忧虑。对故人说:“我看这样的形势,不久就会祸败。现在的上策,莫若出走避难。“闻者都掩口偷偷地笑。梁元帝曾经患有心腹疾病,于是征召各位医生讨论治疗的方药。都认为是至尊贵体,不可轻率,宜使用平和的药物,可逐渐疏通。僧垣说:“脉洪而实,是有宿食。不用大黄,病不能愈。“梁元帝从之,进完汤药,果然打下宿食,疾病也就好了。梁元帝十分高兴。当时铸造新钱,以一当十,赐给他十万钱,实际上是一百万钱。

当大军平定荆州时,僧垣还是侍候梁元帝,不离左右。被军人所阻止,方才哭泣而去。不久中山公宇文护派人来找僧垣。僧垣到达其军营之中。又被燕公于谨召见,极为礼遇。太祖又遣使臣乘驿马疾驰征召僧垣,于谨不愿放他走。对使臣说:“我已是垂暮之年,疾病缠身。现在得到此人,希望与他偕老。“太祖因为于谨勋德隆重,因此不再征召。第二年,跟随于谨到长安。武成元年,授小畿伯下大夫。

金州刺史伊娄穆因为生病回京,请僧垣诊视。说道:“从腰至脐,似乎捆着三道绳子,南脚松弛乏力,不听使唤。“僧垣为他诊脉,开了三剂汤药。伊娄穆刚服了一剂,上绳便解除了;又服一剂,中绳也解除了;再服一剂,三绳全无。但两脚还是疼痛麻木,蜷曲无力。又给他配了一服散剂,双脚逐渐可以伸屈。僧垣说:“要等到霜降,这病就可以痊愈。“到了九月,就可以行走了。

大将军、襄乐公贺兰隆原先有气疾,加上又有水肿,喘息急促,坐卧不安。有人劝他服用决命大散,其家人疑虑而未能决定,因而问僧垣。僧垣说:“我想这种病服大散不合适。如果自己想服用,也就不必问我。“因此而离去。其子殷勤拜请说:“已经委屈多时了,今日才来。如果不加治疗,意实未尽。“僧垣知道此病可以治愈,随即为他开了处方,劝他急速服用。其气便能通畅了,又服了一剂,各种症状都消失了。

天和元年,加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将军、乐平公窦集突然感受风疾,精神错乱,没有什么知觉。先往治疗的医生,都认为不可救治了。僧垣后来,说道:“虽然被困,终当不死。如果专门委托我,我可以为他治疗。“其家人同意,请求方术。僧垣为他配制汤散,药到病除。大将军、永世公叱伏列椿腹泻多时,却不停止上朝谒拜。燕公于谨曾经问僧垣说:“乐平、永世都有痼疾,照我的看法,永世要轻一些。“回答说:“病有深有浅,时有克有杀。乐平虽然困于疾病,终当保全。永世虽然略轻,必不免死。“于谨说:“君言必死,当在何时?”回答说:“不出四月。“结果正如他所说。于谨十分叹服。六年,迁任遂伯中大夫。

建德三年,文宣太后卧病,医巫所说非常杂乱,各有异同。高祖御于内殿,召僧垣同坐,说道:“太后的病情不轻,诸医都说不必忧虑。朕人子之情,可以理解。君臣之义,说话不必隐瞒。你认为如何?“回答说:“臣没有听声观色的妙技,衹因经历的事很多,如果是常人,确实值得忧惧。“帝哭泣说:“公既然已确定,知复何言!“接着太后去世。其后又召见,帝问僧垣说:

“姚公任仪同多少年了?”回答说:“臣愧受朝恩,已经九年了。“帝说道:“这么长时间的辛劳,朝命宜隆重。“于是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下敕令:“公年事已高,可停请谒。如果没有专门敕令,不劳入见。“

四年,高祖亲自率军东讨,至河阴而患疾病。无法说话;眼睑下垂遮住眼睛,看不见东西;一只脚短缩,无法行走。僧垣认为各脏都有病,不能并治。军队中的机要,莫先于语言。于是处方进药,帝就可以说话了。接着治疗眼睛,目疾痊愈。然后治疗足疾,亦得以痊愈。等到了华州,帝已康复。当即被任命为华州刺史,韶令随之入京,不必上任。宣政元年,上表请求退休,优诏允许。当年,高祖行幸云阳,卧病。于是诏令僧垣赴行在所。内史柳昂私下问道:“至尊贬膳日久,脉候何如?“回答说:“天子上应天心,并非我所能料及的。如若是凡庶之人如此,万无一全。“不久帝驾崩。

宣帝当初做太子的时候,经常心痛。令僧垣治疗,手到病除。帝十分高兴。及至即位,礼遇更加隆重。曾经随口对僧垣说:“常常闻知先帝称呼你为姚公,是吗?“回答说:“臣曲荷殊恩,实是圣旨所赠。“帝说:“造衹是口头上的赞誉,非为贵爵之号。朕当为公建国开家,作为子孙的永业。“于是封为长寿县公,食邑一千户。册封之曰,又赐以金带和衣服等。

大象二年,授太医下大夫。帝不久患病,病势很重。僧垣值夜侍候。帝对随公说:“今的性命,惟有委托此人了。“僧垣知道帝诊候危殆,不可能活命。因而说道:“臣既蒙重恩,志在效命。衹恐才疏学浅,怎敢不尽心尽力。“帝点了点头。到静帝嗣位的时候,调任上开府仪同大将军。隋开皇初年,晋爵为北绛郡公。三年去世,时年八十五岁。遣诫以白衣入棺,不要以朝服入殓。灵位上衹置香奁,每曰祇设清水而已。追赠本官,加荆、湖二州刺史荣衔。

灯垣医术高妙,为当时所推崇。前后的应验效果,不可胜记。声誉既然很盛,远处闻知边地钦服,连诸番外域,也经常加以请托。丰旦便搜集各种奇异医方,相互参照,编为《集验方》十二卷,又撰《行记》三卷,流行于世。长子垄随在辽南。

次子姚最,字士会,年幼聪敏,长大以后,博通经史,尤其喜好著述。十九岁时,随从僧垣入关。世宗广聚学徒,于麟趾殿校书,姚最亦预为学士。不久授齐王宇文宪府水曹参军,掌记室事。宇文宪对他十分礼遇,赏赐丰厚。宣帝嗣位,宇文宪受到嫌疑而被诛杀。隋文帝做丞相,追复其官爵。姚最因陪伴了多年,恩遇又很隆盛,就将宇文宪的功绩记录为传,送上编纂史书的史局。

姚最幼年生活在江左,到入关之时还未学习医术。天和年间,齐王宇文宪上奏高祖,遣姚最学习医术。宇文宪又对姚最说:“你博学多才,与王褒、庾信相比如何。王、庾名重两国,我视之很渺小。待遇和给予的钱财物品,你家就比不上了。你要深刻地认识此中的意义,不要不用心去想。而且天子有敕令,更要自勉。“姚最于是开始接受家学。十多年中,基本掌握了其中奥妙。常常有人求医问药,疗效显著。隋文帝登基,授太子门大夫。由于父亲丧事去官,悲伤过度以致形销骨立。免丧之后,袭爵北绛郡公,复为太子门大夫。

不久转任蜀王杨秀友。杨秀镇守益州,升任为杨秀府司马。及至平定陈朝,姚察到来。姚最自己认为不是嫡生之子,请求将爵封让给姚察,隋文帝允许。查睦后来有阴谋,堕塞童令公卿彻底清查.开府庆整、郝伟等人都将过错推给杨昼。衹有挑虽说:“凡有不法之事,都是我做的,王实在不知情。“刑讯拷问数百次,没有其他的话。型睦终于获罪被杀。时年六十七岁。评论者认为他讲义气。撰有《梁后略》十卷,流行于州.。

黎景熙字季明,是河间郑人,年轻时以字行于世。曾祖父黎嶷,魏太武时,从征攻破平凉,有功,赐封容城县男爵位,加授鹰扬将军。后来任戚遝守。祖父垫镕,继承爵位,任员外散骑侍郎。父亲黎琼,太和年间,继承爵位,历任员外郎、魏县县令,后来官至鄘城郡守。

季明年少喜好读书,记忆力很强,但是没有应对的能力。他的堂房祖父黎广,太武时为尚书郎,擅长古学。曾经师从吏部尚书清河崔玄伯学习字义,又师从司徒崔浩学习楷篆书法,此后家传其法。季明亦学习到了,与许氏颇有不同。又喜好占玄象,颇知术数。但是落魄不从事生业。有一千多卷书。虽然隐居独处,却不以饥寒而改变操守。与范阳卢道源为莫逆之友。

永安年间,道源劝他进入仕途,开始任威烈将军。魏孝武帝初年,调任镇远将军,不久授步兵校尉。到孝武帝西迁的时候,季明就在伊、洛地区寓居。侯景在河外扩展势力,召季明从军。不久授银青光禄大夫,加授中军将军,拜为行台郎中,授黎阳郡守。季明随从到悬瓠,觉察到侯景最终不足以依靠,因此离去。旅居颖川,因世道混乱,想悠闲自得聊以度日。此时王思政镇守颖j10,多次派人召请。季明没有办法,出来与其相见。在内馆留住一个多月。太祖又征召他,于是入关。乃令季明在束合校订古今文字。

大统末年,授安西将军,不久拜为著作佐郎。当时同朝为官者,都位兼常伯,车辆服饰很华丽。惟有季明甘居贫穷朴素,面无愧色。又勤于职守,著述不知疲倦。不过性格特别固执,不合于时。所以一旦做了史官,十年都不得调任。魏恭帝元年,进号为平南将军、右银青光禄大夫。建立六官时,任外史上士。孝闵帝登基,加授征南将军、右金紫光禄大夫。此时大司马贺兰祥征讨吐谷浑,韶令季明从军。回来后,拜为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武成末年,调任外史下大夫。

惺室三年,大量建造宫室。春夏两季都大旱,下诏公卿百官,极言得失。季明上书说:

臣闻知盛荡时由于大旱灾,以六事自我

谢罪。宣王过分祈祷下雨,用尽了玉珪玉璧。这不正是远虑大众,俯哀百姓。现在是农耕最重要的时候,却未能有及时雨,全国人民心中,都满怀着渴望。陛下对万物都有情意,爱民如子,向百神加以祭祀,犹未能得到风调雨顺的原因,这或许是做事没有节度,举措失去分寸,所以引致如此大旱。

《春秋》之义,君主的举止必定要加以记载,所作所为成为典范礼仪,水涝干早阴阳交替,无不是顺此而成。孔子说:“言论行为,君子用来与天地相呼应,怎么可以不谨慎呢。“《春秋》庄公三十一年冬季,不下雨。《五行传》认为是一年之中三次建筑高台,奢侈而不体恤百姓的结果。僖公二十一年夏季,出了大旱灾。《五行传》认为是当时建造南门,劳役人民大众的原因。汉惠帝二年夏季,大旱灾。五年夏季,大旱灾。江河水量都减少,溪涧断流。《五行传》认为是先前征发十四万六千人修建长安城的结果。汉亘逊五猹三年夏季,大旱灾。《五行传》认为是这一年征发天下故吏挖掘昆明池所致。所以兴建土木工程,对民众的劳役负担很重,上天便会有异常现象相应。典籍所作的告诫,应该值得考虑。上天谴责告诫,改过来就是从善。现在如果使民众休息减少劳役,以回答上天的谴责,可以希望霖雨按时而降,良好的谷物长成了,就有望得到大丰收,现在做并不晚。《诗》中有说:“民众停止劳役,求得小康。对中国有恩惠,来安定四方。“怕的是极阳会转化为阴,秋季雨水太多,又不能成为丰年,人民又无希望。如果连续灾荒,忧虑就更是巨大了。当时豪富的人家,竞相追逐奢侈华丽。季明又上书说:臣听说宽大所以恩泽广覆,慈爱可以使百姓归化。天地之所以称为高厚,是万物得其容纳养育。四时所分别的寒暑,等于就是考验忠信的程度。因此作为帝王的人,宽怀大量要同天地一样,忠信要合于四时。北斗指向东方,天下知道已是春天。人们的君主布下仁德,天下都享有恩惠。愿陛下拥有帝位统治天下,万物亨通,依时乘驾六爻之阳气以御天,自强不息,勤于请教接受规劝,那么天下就很幸运了。

自古治理有方的君主,都是广泛延请人才多方访问,听取割草采薪者的意见,设置进谏的鼓植下提意见的树,寻求自己的过错。近年来大旱时间很长,人人都盼望有好的收成。陛下于是发出明诏,广求民间疾苦。如同禹、汤的引咎自责,高于宋景的恪守自身之正。风调雨顺如时而至,五谷丰登。约束自己节省费用,向往朴素不喜欢奢侈华丽,则蔚然成风。但是身穿朱衣紫衫的人还是炫耀于街道上,穿戴绫罗绸缎的人还是挥霍于豪富家中;平民百姓衣不遮体,贫困的人糟糠都吃小饱。如此说明劝谕和引导都做得不完全。现在虽然以政令来加以引导,以刑法加以整治,但是风气习俗很难统一起来。过去文帝将上书的袋子收集起来,用作帷幕帐子;爱惜价值十家产业的财物,不建造露台;后宫受宠幸的嫔妃,所穿的衣裳不会长到拖在地上,与今日富豪家相比,简直不如奴婢的服装。应该亲身为臣下作出表率,国家富强刑罚公正清明,庙号称为太宗,确实有其道理。臣知道圣人长久施行仁道,天下治理教化得以成功。现在承担了魏氏时期的丧败祸乱,正直诚实尚未兴盛。应该“遵五美,屏四恶”,革除过于浮华的习俗,禁止争相追逐名声的风气,督察鸿都的雕虫小技,焚毁雉头等奇装异服,没有用处的货物不要在世上受到重视,损害仁德的器物不要陈设在身边,那么民众就知道仁德了。

臣又听说,行政治国的要点,在于选拔举用人才。如果有毫厘的差错,就会失之千

里。选用人才如果后来居上,就会招致堆积薪柴的批评。因此古代善于为政的人,晋升按照顺序,所任用的人依照才能确定。选取贤才授给官职,根据才能高低加以任用。官

府得到人才,使用他们的能力,就如同马车调好了六辔所有缰绳,可以安全到达千里之外。虞、舜选人的原则,对不仁的人加以疏远。这样就万事安康,‘人民知道教化。帝看后十分赞赏。此时外史官舍多次迁址,没有固定的地方。

季明又上言说:“外史的职务,汉代有束观,仪等同于石渠,职任如同天禄。因为是广内秘府,实在是藏言之奥。帝王的实况,亦在于此。自魏至周,没有设立公馆。臣虽然愚昧,犹知其非。因此去年十一月中,冒昧而陈奏。降下旨意。立即修缮。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未加功力。臣考虑到此,因而重新再请。“帝接纳了。于是官舍方立。

天和三年,晋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后因病去世。

赵文深字德本,是南阳宛人。父亲赵遐,以医术为官,任魏尚药典御。

文深从小学习楷隶,十一岁时,将所书呈给魏帝。立义归朝,授大丞相府法曹参军。文深有钟、王的笔法,十分可观。当时的碑碣牌匾,衹出于文深和冀俊而已。大统十年,追论立义功,封爵位白石县男,食邑二百户。太祖认为隶书有谬误,命文深与黎季明、沈遐等依照《说文》及《字林》刊定六体,成一万余言,流行于世。

平定江陵之后,王褒入关,王公贵族等人都学习王褒的书法。文深的书法被人抛弃。文深羞愧遗憾,形于言色。后来知道好尚难违,亦攻习王褒书法,但是最终无所成就,反而被人讥讽,说是邯郸学步。至于碑碣牌匾,其他人还是比不上他。王褒亦每次推先他。宫殿楼阁的题字,都是他的笔迹。迁任为县伯下大夫,加授仪同三司。世宗令他去江陵为景福寺书碑,汉南人士,都以为书法很好。梁主萧察观看后认为很美,给了丰厚的赏赐。天和元年,建好露寝等,文深以题写匾额的功劳,增加二百户食邑,授赵兴郡守。塞遝虽然在外任职,但每次题写匾额,都要招他回来。后因病去世。

褚该字孝通,是河南阳翟人。晋朝末年,迁居于江左。祖父长乐,为齐朝竟陵王录事参军。父亲义昌,为梁朝鄱阳王中记室。

褚该幼年便谨厚,在家乡有声誉。尤其擅长医术,在当时很有口碑。仕宦于梁朝,历任武陵王府参军。随府西上。后来与萧揭一同归国,授平东将军、左银青光禄大夫,转任骠骑将军、右光禄大夫。武成元年,任医正上士。自许奭死后,褚该逐渐被时人所重视,来往的宾客,仅仅少于姚僧垣。天和初年,迁任县伯下大夫。五年,晋升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褚该性格和缓,不自高自大,凡是有所请求的人,都尽力而为。当时的评论都称他是位长者。后来因病去世。子士则,亦传其家业。

当时有一人名强练,不知是何许人,亦不知真正的名字。魏朝有一位李顺兴,常常不说话,说话便是未然之事,当时人号称为李练。世间的人因为强与练相似,所以也称呼为练。容貌高大强壮,有异于人。神情恍惚,无人能测。如果有想评论的,逢人就说。如果他不想说,如何问他,也不回答。初闻其言,不可理解。事过之后,却常常应验。经常在各佛寺中居住,喜好在民间来往,兼而造访王公的府邸。所到的地方。人们都崇敬信服他。

置公宇文护被诛杀之前,他手持一大瓠,到了宇文护的大宅门,将其打破。乃大声说道:“瓠破子苦。”此时柱国、平高公侯伏侯龙恩早就依附皇塞谨,得到重用。M逊来到垄墨住宅,呼叫其妻疽臣及其妾媵婢女仆人等,令她们连席而坐。诸人因为靠近夫人,不肯同坐。强练说:“你们都是一样的人,没有贵贱分别。”于是挨在一起就坐。不久宇文护被诛杀,诸子并死。龙恩也被诛杀,其家被查抄。

建德年间,经常夜上路旁之树,大哭释迦牟尼佛,有时通宵达旦,连日如此哭声哀怜。不久佛、道二教被废除。

大象末年,又以一无底皮袋,在长安各店铺告乞,市人争相以米麦给他。强练用皮袋来接,随后都漏在地上。有人间他:“你这是为何?”强銮说:“这没有别的,衹是想使诸位见到‘盛空,罢了。“至隋开皇初年,果然移都城于龙首山,长安城便空废了。后来亦不知他的下落如何。

又有蜀郡卫元嵩的人,亦喜好说将来之事,大概属于左宝志之流。天和中,着诗预测评论凰、鹰的废兴及皇家受命,都有应验。性情尤其不信佛教,曾经上疏极力评论。史书失载其事,所以不为之立传。

史臣曰:仁义于教化,作用很大,术艺在使用中,很广博。对此认真的,不能无非,厚于利者,必有其害。《诗》、《书》、《礼》、《乐》所失亦浅,所以先王重其德。方术技巧,所失亦深,所以早先的贤哲看轻其艺。如果能够通于方术而不诡于俗气,能习其技巧又合乎礼的人,不就是大雅君子了吗。姚僧垣诊候精审,名冠一代,其所救治的人,确是很多。同时以兹义方,皆为令器,所以可以长寿.获得好爵位。老子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于是可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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