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景
元景少便弓马,数随父伐蛮,以勇称。寡言语,有器质,荆州刺史谢晦闻其名,要之,未及往而晦败。雍州刺史刘道産深爱其能,会荆州刺史江夏王义恭复召之,道産谓曰:“久规相屈。今贵王有召,难辄相留,乖意以爲罔罔。”服阕,累迁义恭司徒太尉城局参军。文帝见又知之。先是,刘道産在雍州有惠化,远蛮归怀皆出,缘沔爲村落,户口殷盛。及道産死,群蛮大爲寇暴。孝武西镇襄阳,义恭荐元景,乃以爲武威将军、随郡太守。及至,广设方略,斩获数百,郡境肃然。
随王诞镇襄阳,元景徙爲后军中兵参军。及朝廷大举北侵,使诸镇各出军。二十七年八月,诞遣尹显祖出赀谷,鲁方平、薛安都、庞法起入卢氏,田义仁出鲁阳,加元景建威将军,总统军帅。
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三秦冠族,求入长安,招怀关、陕,乃自赀谷入卢氏。卢氏人赵难纳之。元景率军系进,以前锋深入,悬军无继,驰遣尹显祖入卢氏,以爲诸军声援。元景以军食不足,难可旷日相持,乃束马悬车,引军上百丈崖,出温谷以入卢氏。法起诸军进次方伯堆,去弘农城五里。元景引军度熊耳山,安都顿军弘农。法起进据潼关,季明率方平、赵难诸军向陕。十一月,元景率衆至弘农,营于开方口。仍以元景爲弘农太守。
初,安都留住弘农而诸军已进陕。元景既到,谓安都曰:“卿无坐守空城,而令庞公孤军深入,宜急进军。”衆军并造陕下,列营以逼之,并大造攻具。
魏城临河爲固,恃险自守。季明、安都、方平、显祖、赵难诸军频三攻未拔,安都、方平各列阵于城东南以待之。魏兵大合,轻骑挑战,安都瞋目横矛,单骑突阵,四向奋击,左右皆辟易,杀伤不可胜数,于是衆军并鼓噪俱前。魏多纵突骑,衆军患之。安都怒甚,乃脱兜鍪,解所带铠,唯着绛衲两当衫,马亦去具装,驰入贼阵。猛气咆勃,所向无前,当其锋者无不应刃而倒。如是者数四。每入,衆无不披靡。
魏军之将至也,方平遣驿骑告元景。时诸军粮尽,各馀数日食。元景方督义租并上驴马以爲粮运之计,遣军副柳元怙简步骑二千以赴陕急,卷甲兼行,一宿而至。诘朝,魏军又出,列阵于城外。方平诸军并成列,安都并领马军,方平悉勒步卒左右掎角之,余诸义军方于城西南列阵。方平谓安都曰:“今勍敌在前,坚城在后,是吾取死之日。卿若不进,我当斩卿,我若不进,卿当斩我也。”安都曰:“卿言是也。”遂合战。安都不堪其愤,横矛直前,杀伤者甚多。流血凝肘。矛折,易之复入,军副谭金率骑从而奔之。自诘旦战至日晏,魏军大溃,面缚军门者二千馀人。诸将欲尽杀之,元景以爲不可,乃悉释而遣之。皆称万岁而去。
时北略诸军王玄谟等败退,魏军深入。文帝以元景不宜独进,且令班师。诸军乃自湖关度白杨岭出于长洲,安都断后,宗越副之。法起自潼关向商城,与元景会,季明亦从胡谷南归,并有功而入。诞登城望之,以鞍下马迎元景。
时鲁爽向虎牢,复使元景率安都等北出,爽退乃还。再出北侵,威信着于境外。
孝武入讨元凶,以爲谘议参军,配万人爲前锋,宗悫、薛安都等十三军皆隶焉。时义军船乘小陋,虑水战不敌。至芜湖,元景大喜,倍道兼行至新亭,依山建垒栅,东西据险。令军中曰:“鼓繁气易衰,叫数力易竭,但各衔枚疾战,一听吾营鼓音。”元景察贼衰竭,乃命开垒鼓噪以奔之,贼衆大溃。劭更率馀衆自来攻垒,复大破之,劭仅以身免。上至新亭即位,以元景爲侍中,领左卫将军,寻转甯蛮校尉、雍州刺史,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始上在巴口,问元景事平何所欲。对曰:“愿还乡里。”故有此授。
初,臧质起义,以南谯王义宣闇弱易制,欲相推奉,潜报元景,使率所领西还。元景即以质书呈孝武。语其信曰:“臧冠军当是未知殿下义举耳,方应伐逆,不容西还。”质以此恨之。及元景爲雍州,质虑其爲荆、江后患,称爪牙不宜远出。上重违其言,更以元景爲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封曲江县公。孝建元年正月,鲁爽反,遣左卫将军王玄谟讨之。加元景抚军将军,假节置佐,系玄谟。后以爲领南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
臧质、义宣并反,王玄谟南据梁山,垣护之、薛安都度据历阳,元景出屯采石。玄谟求益兵,上使元景进屯姑孰。元景悉遣精兵助王玄谟,以羸弱居守。所遣军多张旗帜,梁山望之如数万人,皆谓都下兵悉至,由是克捷。与沈庆之俱以本号加开府仪同三司,改封晋安郡公。固让开府。复爲领军、太子詹事,加侍中。
大明三年,爲尚书令,太子詹事、侍中、中正如故。以封在岭南,改封巴东郡公。又命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令、中正如故。又让开府。乃与沈庆之俱依晋密陵侯郑袤不受司空故事。
六年,进司空,侍中、令、中正如故。又固让。乃授侍中、骠骑大将军、南兖州刺史,留卫都下。
孝武晏驾,与太宰江夏王义恭、尚书仆射顔师伯并受遗诏辅幼主,迁尚书令,领丹阳尹,侍中、将军如故。加开府仪同三司,给班剑二十人。固辞班剑。
元景少时贫苦,尝下都至大雷,日暮寒甚,颇有羇旅之叹。岸侧有一老父自称善相,谓元景曰:“君方大富贵,位至三公。”元景以爲戏之,曰:“人生免饥寒幸甚,岂望富贵。”老父曰:“后当相忆。”及贵求之,不知所在。
元景起自将率,及当朝,理务虽非所长,而有弘雅之美。时在朝勋要多事産业,惟元景独无所营。南岸有数十亩菜园,守园人卖菜得钱三万,送还宅。元景怒曰:“我立此园种菜,以供家中啖耳,乃复卖以取钱,夺百姓之利邪。”以钱乞守园人。
孝武严暴无常,元景虽荷宠遇,恒虑及祸。太宰江夏王义恭及诸大臣莫不重足屏气,未尝敢私相往来。孝武崩,义恭、元景等并相谓曰:“今日始免横死。”义恭与义阳等诸王,元景与顔师伯等常相驰逐声乐酣饮,以夜继昼。前废帝少有凶德,内不能平,杀戴法兴后,悖情转露,义恭、元景忧惧,乃与师伯等谋废帝立义恭,持疑未决。发觉,帝亲率宿卫兵自出讨之,称诏召元景。左右奔告,兵刃非常。元景知祸至,整朝服乘车,应召出门。逢弟车骑司马叔仁戎服,左右壮士数十人,欲拒命。元景苦禁之。及出巷,军士大至,下车受戮,容色恬然。
长子庆宗有干力,而情性不伦,孝武使元景送还襄阳,于道赐死。次子嗣宗、绍宗、茂宗、孝宗、文宗、仲宗、成宗、秀宗至是并遇祸。元景六弟:僧景、僧珍、叔宗、叔政、叔珍、叔仁。僧珍、叔仁及子侄在都下襄阳死者数十人。元景少子承宗、嗣宗子慕并在孕获全。明帝即位,赠太尉,给班剑三十人,羽葆、鼓吹一部,諡曰忠烈公。
元景从父兄元怙,大明末同晋安王子勋逆,事败归降。元景从祖弟光世留乡里,仕魏爲河北太守,封西陵男,与司徒崔浩亲。浩被诛,光世南奔。明帝时,位右卫将军、顺阳太守。子欣慰谋反,光世赐死。
世隆字彦绪,元景弟子也。父叔宗字双驎,位建威参军事,早卒。世隆幼孤,挺然自立,不与衆同。虽门势子弟,独修布衣之业。及长,好读书,折节弹琴,涉猎文史,音吐温润。元景爱赏,异于诸子,言于宋孝武,得召见。帝谓元景曰:“此儿将来复是三公一人。”爲西阳王抚军法曹行参军,出爲武威将军、上庸太守。帝谓元景曰:“卿昔以武威之号爲随郡,今复以授世隆,使卿门世不乏公也。”
元景爲前废帝所杀,世隆以在远得免。泰始初,四方反叛,世隆于上庸起兵以应宋明帝,爲孔道存所败,衆散逃隐,道存购之甚急。军人有貌相似者,斩送之。时世隆母郭妻阎并见絷襄阳狱,道存以所送首示之。母见首悲情小歇,而妻阎号叫方甚,窃谓郭曰:“今见不悲,爲人所觉,唯当大恸以灭之。”世隆竟以免。
后爲太子洗马,与张绪、王延之、沈琰爲君子之交。累迁晋熙王安西司马,加甯朔将军。时齐武帝爲长史,与世隆相遇甚欢。齐高帝之谋度广陵也,令武帝率衆同会都下。世隆与长流参军萧景先等戒严待期,事不行。
时朝廷疑惮沈攸之,密爲之防,府州器械,皆有素蓄。武帝将下都,刘怀珍白高帝曰:“夏口是兵冲要地,宜得其人。”高帝纳之,与武帝书曰:“汝既入朝,当须文武兼资人,委以后事,世隆其人也。”武帝乃举世隆自代。转爲武陵王前军长史、江夏内史,行郢州事。
升明元年冬,攸之反,遣辅国将军、中兵参军孙同等以三万人爲前驱,又遣司马冠军刘攘兵等二万人次之,又遣辅国将军、中兵参军王灵秀等分兵出夏口,据鲁山。攸之乘轻舸从数百人先大军下住白螺洲,坐胡床以望其军,有自骄色。既至郢,以郢城弱小不足攻,攸之将去。世隆遣军于西渚挑战,攸之果怒,昼夜攻战。世隆随宜拒应,衆皆披却。
武帝初下,与世隆别,曰:“攸之一旦爲变,虽留攻城,不可卒拔。卿爲其内,我爲其外,乃无忧耳。”至是,武帝遣军主桓敬、陈胤叔、苟元宾等八军据西塞,令坚壁以待贼疲。虑世隆危急,遣腹心胡元直潜使入郢城通援军消息。内外并喜。
郢城既不可攻,而平西将军黄回军至西阳,乘三层舰,作羌胡伎,泝流而进。攸之素失人情,本逼以威力,初发江陵,已有叛者,至此稍多。攸之大怒,于是一人叛,遣十人追,并去不返。刘攘兵射书与世隆请降,开门纳之。攸之怒,衔须咀之,收攘兵兄子天赐、女婿张平虑斩之。军旅大散。世隆乃遣军副刘僧麟缘道追之。
攸之已死,征爲侍中,仍迁尚书右仆射,封贞阳县侯。出爲吴郡太守,居母忧,寒不衣絮。齐高帝践阼,起爲南豫州刺史,加都督,进爵爲公。上手诏司徒褚彦回甚伤美之。彦回曰:“世隆事陛下,在危尽忠,居忧杖而后起,立人之本,二理同极,加荣增宠,足以敦厉风俗。”
建元二年,授右仆射,不拜。性爱涉猎,啓高帝借秘阁书,上给二千卷。三年,出爲南兖州刺史,加都督。武帝即位,加散骑常侍。
世隆善卜,别龟甲,价至一万。永明初,世隆曰:“永明九年我亡,亡后三年丘山崩,齐亦于此季矣。”屏人,命典签李党取笔及高齿屐,题帘箔旌曰:“永明十一年。”因流涕谓党曰:“汝当见,吾不见也。”迁护军,而卫军王俭修下官敬甚谨。世隆止之,俭曰:“将军虽存弘眷,如王典何。”其见重如此。
性清廉,唯盛事坟典。张绪问曰:“观君举措,当以清名遗子孙邪?”答曰:“一身之外,亦复何须。子孙不才,将爲争府;如其才也,不如一经。”
光禄大夫韦祖征州里宿德,世隆虽已贵重,每爲之拜。人或劝祖征止之,答曰:“司马公所爲,后生楷法,吾岂能止之哉。”后授尚书左仆射。湘州蛮动,遣世隆以本官总督伐蛮衆军,仍爲湘州刺史,加都督。至镇,以方略讨平之。在州立邸兴生,爲御史中丞庾杲之所奏。诏不问。复入爲尚书左仆射,不拜,乃转尚书令。世隆少立功名,晚专以谈义自业。善弹琴,世称柳公双琐,爲士品第一。常自云:“马矟第一,清谈第二,弹琴第三。”在朝不干世务,垂帘鼓琴,风韵清远,甚获世誉。以疾逊位,拜左光禄大夫、侍中。永明九年卒,诏给东园秘器,赠司空,班剑二十人,諡曰忠武。世隆晓数术,于倪塘创墓,与宾客践履,十往五往,常坐一处。及卒,墓工图墓,正取其坐处焉。
所着龟经秘要二卷,行于世。
长子悦字文殊,少有清致,位中书郎,早卒,諡曰恭。世隆次子惔。
惔字文通,好学工制文,尤晓音律,少与长兄悦齐名。王俭谓人曰:“柳氏二龙,可谓一日千里。”俭爲尚书左仆射,尝造世隆宅,世隆谓爲诣己,徘徊久之。及至门,唯求悦及惔。遣谓世隆曰:“贤子俱有盛才,一日见顾,今故报礼。若仍相造,似非本意,恐年少窥人。”
尝预齐武烽火楼宴,帝善其诗,谓豫章王嶷曰:“惔非徒风韵清爽,亦属文遒丽。”后爲巴东王子响友,子响爲荆州,惔随之镇。子响昵近小人,惔知将爲祸,称疾还都。及难作竟以得免。
累迁新安太守,居郡以无政绩免。建武末,爲梁、南秦二州刺史。及梁武帝起兵,惔举汉中以应。
梁武受命,爲太子詹事,加散骑常侍。武帝之镇襄阳,惔祖道,帝解茅土玉环赠之。天监二年元会,帝谓曰:“卿所佩玉环,是新亭所赠邪?”对曰:“既而瑞感神衷,臣谨服之无斁。”帝因劝之酒,惔时未卒爵,帝曰:“吾常比卿刘越石,近辞卮酒邪。”罢会,封曲江县侯。帝因宴爲诗贻惔曰:“尔实冠群后,惟馀实念功。”帝又尝谓曰:“徐元瑜违命岭南,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朕已放其诸子,何如?”惔曰:“罚
不及嗣,赏延于后,今复见之圣朝。”时以爲知言。
寻迁尚书左仆射,年四十六,卒于湘州刺史,諡曰穆。
惔度量宽博,家人未尝见其喜愠。甚重其妇,颇成畏惮。性爱音乐,女伎精丽,略不敢视。仆射张稷与惔狎密,而爲惔妻赏敬。稷每诣惔,必先相问夫人。惔每欲见妓,恒因稷请奏。其妻隔幔坐,妓然后出。惔因得留目。
惔着仁政传及诸诗赋,粗有辞义。子昭,位中书郎,袭爵曲江侯。
惔弟恽字文畅,少有志行。好学,善尺牍。与陈郡谢沦邻居,深见友爱。沦曰:“宅南柳郎,可爲仪表。”
初,宋时有嵇元荣、羊盖者,并善琴,云传戴安道法。恽从之学。恽特穷其妙。齐竟陵王子良闻而引爲法曹行参军,唯与王暕、陆杲善。每叹曰:“暕虽名家,犹恐累我也。”雅被子良赏狎。子良尝置酒后园,有晋太傅谢安鸣琴在侧,援以授恽,恽弹爲雅弄。子良曰:“卿巧越嵇心,妙臻羊体,良质美手,信在今夜。岂止当今称奇,亦可追踪古烈。”
爲太子洗马,父忧去官,着述先颂,申其罔极之心,文甚哀丽。后试守鄱阳相,听吏属得尽三年丧礼,署之文教,百姓称焉。还除骠骑从事中郎。梁武帝至建邺,恽候谒石头,以爲征东府司马。上笺请城平之日,先收图籍,及遵汉高宽大之义。帝从之。徙爲相国右司马。天监元年,除长兼侍中,与仆射沈约等共定新律。
恽立性贞素,以贵公子早有令名,少工篇什,爲诗云:“亭臯木叶下,垄首秋云飞。”琅邪王融见而嗟赏,因书斋壁及所执白团扇。武帝与宴,必诏恽赋诗。尝和武帝登景阳楼篇云:太液沧波起,长杨高树秋,翠华承汉远,雕辇逐风游。”深见赏美。当时咸共称传。
历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秘书监,右卫将军。再爲吴兴太守,爲政清静,人吏怀之。于郡感疾,自陈解任。父老千馀
人拜表陈请,事未施行,卒。
初,恽父世隆弹琴,爲士流第一,恽每奏其父曲,常感思。复变体备写古曲。尝赋诗未就,以笔捶琴,坐客过,以箸扣之,恽惊其哀韵,乃制爲雅音。后传击琴自于此。恽常以今声转弃古法,乃着清调论,具有条流。齐竟陵王尝宿晏,明旦将朝见,恽投壶枭不绝,停舆久之,进见遂晚。齐武帝迟之,王以实对。武帝复使爲之,赐绢二十匹。尝与琅邪王瞻博射,嫌其皮阔,乃摘梅帖乌珠之上,发必命中,观者惊骇。
梁武帝好弈棋,使恽品定棋谱,登格者二百七十八人,第其优劣,爲棋品三卷。恽爲第二焉。帝谓周舍曰:“吾闻君子不可求备,至如柳恽可谓具美。分其才艺,足了十人。”恽着卜杖龟经。性好医术,尽其精妙。
少子偃字彦游,年十二,梁武帝引见,诏问读何书,对曰:“尚书。”又问有何美句,对曰:“德惟善政,政在养人。”衆咸异之。诏尚武帝女长城公主,拜驸马都尉、都亭侯,位鄱阳内史,卒。
子盼尚陈文帝女富阳公主,拜驸马都尉。后主即位,以帝舅加散骑常侍。盼性愚戆,使酒,因醉乘马入殿门,爲有司劾免,卒于家。赠侍中、中护军。
后从祖弟庄清警有鉴识,自盼卒后,太后宗属唯庄爲近,兼素有名望,深被恩礼。位度支尚书。陈亡入隋,爲岐州司马。恽弟憕。
憕字文深,少有大意,好玄言,通老、易。
梁武帝举兵至姑孰,憕与兄恽及诸友朋于小郊候接。时道路犹梗,憕与诸人同憩逆旅食,俱去行里馀,憕曰:“宁我负人,不人负我。若复有追,堪憩此客。”命左右烧逆旅舍,以绝后追。当时服其善断。
历位给事黄门侍郎。与琅邪王峻齐名,俱爲中庶子,时人号爲方王。
后爲镇北始兴王长史。王移镇益州,复请憕。帝曰:“柳憕风标才气,恐不能久爲少王臣。”王祈请数四,不得已,以爲镇西长史、蜀郡太守。在蜀廉恪爲政,益部怀之。憕弟忱。忱字文若,年数岁,父世隆及母阎氏并疾,忱不解带经年,及居丧以毁闻。
仕齐爲西中郎主簿。东昏遣巴西太守刘山阳由荆州袭梁武帝于雍州,西中郎长史萧颖胄计未定,召忱及其所亲席阐文等夜入议之。忱及阐文并劝同武帝,颖胄从之。以忱爲甯朔将军,累迁侍中。郢州平,颖胄议迁都夏口,忱以巴峡未宾,不宜轻舍根本,摇动人心,不从。俄而巴东兵至峡口,迁都之议乃息。论者以爲见机。
及梁受命,封州陵伯。历五兵尚书,秘书监,散骑常侍。
改授给事中、光禄大夫。疾笃不拜。卒,諡曰穆。
忱兄弟十五人,多少亡,唯第二兄惔、第三兄恽、第四兄憕及忱三两年间四人叠爲侍中,复居方伯,当世罕比。子范嗣。庆远字文和,元景弟子也。父叔珍,义阳内史。
庆远仕齐爲魏兴太守,郡遭暴水,人欲移于杞城。庆远曰:“吾闻江河长不过三日,命筑土而已。”俄而水退,百姓服之。
后爲襄阳令,梁武帝之临雍州,问京兆人杜恽求州纲纪,恽言庆远。武帝曰:“文和吾已知之,所问未知者耳。”因辟爲别驾。庆远谓所亲曰:“天下方乱,定霸者其吾君乎。”因尽诚协赞。及起兵,庆远常居帷幄爲谋主,从军东下,身先士卒。武帝行营,见庆远顿舍严整,每叹曰:“人人若是,吾又何忧。”建康城平,爲侍中,带淮陵齐昌二郡太守。城内尝夜火,衆并惊惧。武帝时居宫中,悉敛诸门钥,问柳侍中何在。庆远至,悉付之,其见任如此。
霸府建,爲从事中郎。武帝受禅,封重安侯,位散骑常侍,改封云杜侯。出爲雍州刺史,加都督。帝饯于新亭,谓曰:“卿衣锦还乡,朕无西顾忧矣。”始武帝爲雍州,庆远爲别驾,谓曰:“昔羊公语刘弘,卿后当居吾处。今相观亦复如是。”曾未十年,而庆远督府,谈者以爲逾于魏咏之。
累迁侍中、领军将军,给扶。出爲雍州刺史。庆远重爲本州,颇厉清节,士庶怀之。卒官,赠开府仪同三司,諡曰忠惠侯。丧还都,武帝亲出临之。
初,庆远从父兄世隆尝谓庆远曰:“吾昔梦太尉以褥席见赐,吾遂亚台司。适又梦以吾褥席与汝,汝必光我门族。”至是庆远亦继世隆焉。
子津字元举,虽乏风华,性甚强直。人或劝之聚书,津曰:“吾常请道士上章驱鬼,安用此鬼名邪。”历散骑常侍,太子詹事,袭封云杜侯。
侯景围城既急,帝召津问策。对曰:“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礼,不忠不孝,贼何由可平。”太清三年,城陷,卒。
子仲礼,勇力兼人,少有胆气,身长八尺,眉目疏朗。初,简文帝爲雍州刺史,津爲长史。及简文入居储宫,津亦得侍从。仲礼留在襄阳,马仗军人悉付之。抚循故旧,甚得衆和。起家着作佐郎,稍迁电威将军,阳泉县侯。中大通中,西魏将贺拔胜来逼樊、邓,仲礼出击破之。除黄门郎,稍迁司州刺史。武帝思见其面,使画工图之。
初,侯景潜图反噬,仲礼先知之,屡啓求以精兵三万讨景,朝廷不许。及景济江,朝野便望其至。兼蓄雍、司精卒,与诸蕃赴援,见推总督。景素闻其名,甚惮之。仲礼亦自谓当世英雄,诸将莫己若也。
韦粲见攻,仲礼方食,投箸被练驰之,骑能属者七十。比至,粲已败,仲礼因与景战于青塘,大败之。景与仲礼交战,各不相知。仲礼矟将及景,而贼将支伯仁自后斫仲礼,再斫仲礼中肩。马陷于淖,贼聚矟刺之,骑将郭山石救之以免。自此壮气外衰,不复言战。神情傲佷,淩蔑将帅。邵陵王纶亦鞭策军门,每日必至,累刻移时,仲礼亦弗见也。纶既忿叹,怨隙遂成。而仲礼常置酒高会,日作优倡,毒掠百姓,污辱妃主。父津登城谓曰:“汝君父在难,不能尽心竭力,百代之后,谓汝爲何。”仲礼闻之,言笑自若。晚又与临城公大连不协。景尝登朱雀楼与之语,遗以金环。是后闭营不战,衆军日固请,皆悉拒焉。南安侯骏谓曰:“城急如此,都督不复处分,如脱不守,何面以见天下义士。”仲礼无以应之。
及台城陷,侯景矫诏使石城公大款以白虎幡解诸军。仲礼召诸将军会议,邵陵王以下毕集。王曰:“今日之命,委之将军。”仲礼熟视不对。裴之高、王僧辩曰:“将军拥衆百万,致宫阙沦没,正当悉力决战,何所多言。”仲礼竟无一言,诸军乃随方各散。
时湘东王绎遣王琳送米二十万石以馈军,至姑孰闻台城陷,乃沈米于江而退。仲礼及弟敬礼、羊鸦仁、王僧辩、赵伯超并开营降贼。时城虽沦陷,援军甚衆,军士咸欲尽力,及闻降,莫不叹愤。论者以爲梁祸始于朱异,成于仲礼。
仲礼等入城,并先拜景而后见帝,帝不与言。既而景留柳敬礼、羊鸦仁,而遣仲礼、僧辩西上,各复本位。饯于后渚,景执仲礼手曰:“天下之事在将军耳。郢州、巴西并以相付。”
及至江陵,会岳阳王察南寇,湘东王以仲礼爲雍州刺史,袭襄阳。仲礼方观成败,未发。及南阳围急,杜岸请救,仲礼乃以别将夏侯强爲司州刺史,守义阳,自帅衆如安陆,使司马康昭如竟陵讨孙暠。暠执魏戍人以降。仲礼命其将王叔孙爲竟陵太守,副军马岫爲安陆太守。置孥于安陆,而以轻兵师于漴头,将侵襄阳。岳阳王察告急于魏,魏遣大将杨忠援之。仲礼与战于漴头,大败,并弟子礼没于魏。魏相安定公待仲礼以客礼。西魏于是尽得汉东。
仲礼弟敬礼,少以勇烈闻。粗暴无行检,恒略卖人,爲百姓所苦,故襄阳有柳四郎歌。
起家着作佐郎,稍迁扶风太守。侯景度江,敬礼率马步三千赴援。至都,与景频战,甚着威名。
台城陷,与兄仲礼俱见景,景遣仲礼经略上流,留敬礼质,以爲护军将军。景饯仲礼于后渚。敬礼谓仲礼曰:“景今来会,敬礼抱之,兄便可杀,虽死无恨。”仲礼壮其言,许之。及酒数行,敬礼目仲礼,仲礼见备卫严,不敢动,遂不果。
会景征晋熙,敬礼与南康王会理谋袭其城,克期将发,建安侯萧贲告之,遂遇害。临死曰:“我兄老婢也,国败家亡,实馀之责,今日就死,岂非天乎。”
论曰:柳元景行己所资,岂徒武毅;当朝任职,实兼雅道。卒至覆族,遭逢亦有命乎。世隆文武器业,殆人望也,诸子门素所传,俱云克构。仲礼始终之际,其不副也何哉?岂应天方丧梁,不然,何斯人而有斯迹也。
《南史·卷三十八》译文及注释
柳元景字孝仁,河东解县人。他的高祖叫柳纯,位至平阳太守,没有上任。曾祖叫柳卓,从本郡迁居襄阳,官到汝南太守。祖父柳恬,是西河太守。父亲柳凭,是冯翊太守。
柳元景少年时期就熟悉弓马,多次跟随父亲讨伐蛮人,以勇敢著称。他少言寡语,有器识,荆州刺史谢晦听到他的名气,曾经邀请他,还没有来得及去而谢晦失败。雍州刺史刘道产深爱他的能力,正赶上荆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又召用他,刘道产对他说:“很久就打算让您屈尊来这里任职,现在贵王相召,难以相留,违背心意会显得无知。”服丧期满,逐步升迁为刘义恭司徒太尉城局参军。文帝见到后又十分欣赏。
在此以前,刘道产在雍州有良好的政治教化,远方的蛮人都出来归顺,缘沔河两岸住下组成村落,户口繁盛。等刘道产死后,群蛮大肆进行抢掠。孝武帝西镇襄阳,刘义恭推荐柳元景,于是便任命他为武威将军、随郡太守。等到任以后,他广设策略,斩杀和俘虏了数百人,郡内治安肃然。
随王刘诞镇守襄阳,柳元景调为后军中兵参军。后来朝廷大举北侵,让诸藩镇各出军队,元嘉二十七年(450)八月,刘诞派遣尹显祖兵出赀谷,鲁方平、薛安都、庞法起进入卢氏,田义仁兵出鲁阳,加任柳元景为建威将军,担任各军总的统率。
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是三秦显贵的豪门世族,请求进入长安,招抚关、陕一带,于是从赀谷进入卢氏。卢氏人赵难接纳了他。柳元景率领军队继续前进,因为前锋深入,孤军没有后继部队,所以柳元景派人驰马传令,让尹显祖进入卢氏,以作为各路军队的声援。柳元景因为军粮不足,难以长久相持,于是便束马悬车,把军队引上了百丈崖,路出温谷而进入卢氏。庞法起等军队前进驻扎在方伯堆,离弘农城五里路。柳元景引军度过熊耳山,薛安都驻军在弘农。庞法起前进占据潼关,庞季明率领鲁方平、赵难诸军开向陕州。十一月,柳元景率领众军到达弘农,扎营在开方口。仍然以柳元景为弘农太守。
起初,薛安都留住在弘农而诸军已经进到陕州。柳元景到了以后,对薛安都说:“您不要坐守空城,而让庞公孤军深入,应该抓紧进军。”众军都来到陕州城下,排列开军营而对他们进行逼迫,并且一齐大造攻城器具。
魏朝的城镇临着河,十分牢固,他们恃险自守。庞季明、薛安都、鲁方平、尹显祖、赵难诸军频频进攻而没有攻下,薛安都、鲁方平各自在城东南列阵,以等待他们。魏兵大量出阵,先用轻骑挑战,薛安都怒目横矛,单骑冲上阵地,向四外奋勇突击,左右的人都纷纷后退,杀伤的人不可胜数,于是众军一齐呐喊前进。魏朝放出了很多突骑兵,众军都很忧虑。薛安都十分恼怒,于是便脱去头盔,解下所带的铠甲,只穿一件绛色的两当衫,马也去掉了鞍具,驰入了贼阵。猛烈咆哮,所向无前,挡着刀锋的无不应刃而倒。就这样连续进行了好几次。每次进入,众军无不披靡。
在魏军即将到来的时候,鲁方平派遣驿马报告了柳元景。当时各军粮食已经用尽,各自只剩下了几天的粮食。柳元景正在督促义租并且收缴驴马以准备运粮,他派军副柳元怙挑选了步骑兵二千人赶去应付陕州的紧急情况。他们卷起盔甲兼程前进,一夜功夫就赶到了。第二天早晨,魏军又出来,在城外列阵。鲁方平的各军都排成一列,薛安都率领着骑兵,鲁方平率领着步卒,在左右形成犄角,其余的各义军正在城西南列阵。鲁方平对薛安都说:“现在强敌在前,坚城在后,是我们拼死的日子。您如果不进,我就要斩您,我如果不攻,您就要斩我!”薛安都说:“您说的对。”于是交战。薛安都无比愤怒,横矛直前,杀伤的人很多。流血都凝聚在肘后。矛折断了,换了一根又重新杀入,军副谭金率领着骑兵随后奔杀。从清晨一直战到黄昏,魏军大败,反绑双手而押送到军门前面的有两千多人。诸将想把他们全部杀掉,柳元景认为不可,于是便全都释放让他们返回。都高呼万岁而去。
当时北侵的各军王玄谟等人败退,魏军深入。文帝认为柳元景不应该单独进军,暂且让他回军。诸军便从湖关度过白杨岭出往长洲,薛安都断后,宗越做他的副手。庞法起从潼关向商城,与柳元景会师,庞季明也从胡谷南归,都是有功入京。刘诞登城远望,以鞍下的马送给了柳元景。
当时鲁爽正在开向虎牢,又让柳元景率薛安都等人北出,鲁爽才回来。柳元景再次出兵北侵,在境外树立了很高的威信。
孝武帝入京讨伐元凶刘劭,以柳元景为咨议参军,配了一万人作为前锋,宗悫、薛安都等十三军都隶属在他的统率之下。当时义军的船只小而简陋,担心水战打不过贼军。到了芜湖,柳元景大喜,倍道兼程到了新亭,依山建起营垒栅栏,东西都占据着险要地势。他给军中下令说:“鼓声太频繁容易气衰,叫喊太多力气易尽,只需要各自衔枚猛战,完全听我营中的鼓声。”柳元景观察贼军衰竭,才下令打开营垒呐喊着冲向敌人,贼军大败。刘劭又亲自率领其余的兵众前来进攻军垒,又把他们杀得大败,元凶劭仅只自己一人逃免。皇上到新亭即位,以柳元景为侍中,兼左卫将军,不久转为宁蛮校尉、雍州刺史,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的竟陵随二郡诸军事。起初皇上在巴口,问柳元景事平以后有什么要求。回答说:“希望回到家乡。”所以才有这一任命。
起初,臧质起义,以为南谯王刘义宣软弱容易控制,打算推举他,暗中报告了柳元景,让他率领手下的军队西还。柳元景就把臧质的信交给了孝武帝。告诉他的送信人说:“臧冠军一定是不知道殿下现在的义举,正应该讨伐叛逆,不容许西还。”臧质因此十分恨他。到了柳元景做了雍州刺史,臧质担心他会成为荆州、江州的后患,称说皇上的爪牙不适合远出。皇上违背了他的话,更以柳元景为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封为曲江县公。
孝建元年(454)正月,鲁爽反叛,派遣左卫将军王玄谟去讨伐他。加任柳元景为抚军将军,假节杖,设佐官,继王玄谟之后。后来让他兼任南蛮校尉、雍州刺史,加任都督。
臧质、刘义宣一齐反叛,王玄谟在南面占据梁山,垣护之、薛安都占据历阳,柳元景出兵屯驻采石。王玄谟请求增兵,皇上让柳元景进驻姑孰。柳元景把精兵全部派出去帮助王玄谟,而以病弱兵士守营。所派出的兵士打出了很多旗子,从梁山望去好像是数万人,都说是京城的兵全部开来了,于是战胜。柳元景与沈庆之都以本号加封开府仪同三司,改封柳元景为晋安郡公。他坚持推辞开府。又担任领军、太子詹事,加任侍中。
大明三年(459),他担任尚书令,太子詹事、侍中、中正职务依旧。因为封地在岭南,改封为巴东郡公。又命令他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尚书令、中正依旧不变。他又辞让开府。于是与沈庆之都依照晋朝的密陵侯郑袤不接受司空的旧例。
大明六年(462),晋升为司空,侍中、令、中正职务依旧。又坚持辞让。于是授给他侍中、骠骑大将军、南兖州刺史,留在京城负责守卫。孝武帝逝世,他与太宰江夏王刘义恭、尚书仆射颜师伯一齐接受遗诏辅助幼主,调为尚书令,兼任丹阳尹,侍中、将军依旧不变。加封开府仪同三司,配给仪仗二十人。他坚持推辞仪仗。
柳元景少年时期家中贫苦,曾经出京到了大雷,天黑了非常寒冷,很为羁旅而感慨。岸边有一个老父自称善于相面,对柳元景说:“您将大大富贵,位至三公。”柳元景以为是开玩笑,说:“人生能避免饥寒就是很幸运的了,哪里敢盼望富贵!”老父说:“以后您会想起我来的。”等富贵后再去找他,却不知他在哪里了。
柳元景由将帅起家,等他执掌了朝政,管理政务虽然不是他的所长,却有弘雅的美名。当时在朝的要人大多经营产业,只有柳元景独自无所经营。江南岸有几十亩菜园,守园人卖菜得了三万钱,送还给家里。柳元景生气地说:“我开这个园子种菜,目的是供家中吃的,却又卖了取钱,是要夺百姓们的利吗?”结果把钱送给了守园人。
孝武帝严厉暴虐无常,柳元景虽然受到了宠幸的待遇,却总是担心遭到祸患。太宰江夏王刘义恭以及各位大臣无不小心翼翼,不敢互相来往。孝武帝逝世,刘义恭、柳元景等互相说:“今天才算免除了横死。”刘义恭与刘义阳等诸王,柳元景与颜师伯等常常互相邀请奏乐酣饮,夜以继日。废帝少年而有凶德,内心不能平衡,杀掉戴法兴以后,悖谬之情暴露,刘义恭、柳元景担忧恐惧,便与颜师伯等谋划废除皇帝,立刘义恭,犹疑未决。事情被发觉,废帝亲自率领宿卫兵出阵讨伐,他以诏令的名义召见柳元景。左右的人跑来报信,说兵刃戒备情况反常。柳元景知道灾祸到了,整顿朝服乘上车子,应召出门。遇上弟弟车骑司马柳叔仁穿着军服,左右壮士几十人,打算拒绝服从命令。柳元景苦苦禁止。等出了街巷,军士大批开来,柳元景下车受死,表情十分安静。
他的长子柳庆宗很有才干,而性情不同寻常,孝武帝让柳元景把他送还襄阳,在途中赐他自杀。次子嗣宗、绍宗、茂宗、孝宗、文宗、仲宗、成宗、秀宗到现在都遇祸。柳元景有六个弟弟:僧景、僧珍、叔宗、叔政、叔珍、叔仁。僧珍、叔仁和子侄在京城和襄阳死掉的有几十人。柳元景的少子柳承宗、柳嗣宗的儿子柳..都在怀孕中,从而获得保全。明帝即位,赠柳元景为太尉,配给仪仗三十人,羽葆、乐队一部,谥号为忠烈公。
柳恽字文畅,少年时就很有志向。好学习,善于写书信。与陈郡的谢..是邻居,互相深深地友爱。谢..说:“宅南的柳郎,可以为楷模。”
起初,宋朝的时候有嵇元荣、羊盖两个人,都善于弹琴,说是传承的戴安道技法。柳恽跟随他们学习。柳恽特别能得尽他们的奥妙。齐朝的竟陵王萧子良听说后,便聘用他做法曹行参军。他只与王..、陆杲要好,常常慨叹说:“王虽是名家,还是怕会耽误我的。”他很受萧子良的赏识和亲近。萧子良曾经在后花园里设下酒宴,当时有晋朝太傅谢安的鸣琴放在旁边,便拿来交给柳恽,柳恽弹了一支雅曲。萧子良说:“你巧过嵇心,妙达羊体,良好的姿质,优美的手,真确地就在今夜演奏。岂只是在当今堪称奇妙,也可以追踪古代英贤。”
后来做了太子洗马,父亲去世后,他离职守丧,著了《述先颂》,表达他的感戴心情,文字十分悲哀婉丽。后来试守鄱阳相,听由属官守尽三年丧礼,安排文教职务,百姓非常称赞。回京任命为骠骑从事中郎。梁武帝到了建邺,柳恽在石头城拜见问候,让他担任了征东府司马。他上书请求在城市平定后,首先收管图书典籍,并且遵从汉高祖的宽大政策。梁武帝听从了他了建议。改任他为相国右司马。天监元年(502),任命他为长兼侍中,与仆射沈约等人共同制定新的制度。
柳恽性格坚贞朴实,因为是贵公子而早有美名,少年时候擅写诗文,曾经作诗说:“亭高木叶下,垅首秋云飞。”琅笽人王融见到后嗟叹赞赏,于是把它写在书斋的墙上和白团扇上。武帝参加宴会,必定要诏令柳恽赋诗。他曾经与武帝的《登景阳楼篇》唱和道:“太液沧波起,长杨高树秋,翠华承汉远,雕辇逐风游。”深受赞美。当时人们都共同传诵。
他历任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秘书监、右卫将军。两次为吴兴太守,为政清静,民众官吏都很怀念他。他在郡中感染了疾病,自己请求解除职务。父老一千多人上表请求让他留任,事情没有施行,就去世了。
起初,柳恽的父亲柳世隆弹琴,在士流中名列第一,柳恽每每弹奏他父亲的曲子,常常感念追思。又变体改写了各种古曲。他曾经赋诗未成,用笔捶琴,因为有客人前来,便用筷子敲击,柳恽惊异于它的哀惋意韵,便谱写为雅曲。后来传说击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柳恽常常用今声转变扬弃古法,便著了《清调论》,有详细的解说。齐朝的竟陵王曾经在头天夜里举行宴会,第二天早晨将要朝见皇帝,柳恽投壶连胜不断,车子停了好久,于是进见便晚了。齐武帝嫌他来得太迟了,竟陵王如实作了回答。武帝又让他继续进行,赐给他绢二十匹。柳恽曾经与琅笽人王瞻比赛射箭,嫌他的靶皮太宽,便摘梅贴在乌珠上面,每次发射必定命中,观看的人都很惊奇。
梁武帝好下棋,让柳恽品定棋谱,登格的二百七十八人,按照优劣进行排列,写成《棋品》三卷。柳恽列居第二。武帝对周舍说:“我听说君子不可以苛求完备,至于像柳恽,可以说都具备了。分开他的才艺,足以成全十个人。”柳恽著有《卜杖龟经》。他的性格喜爱医术,完全掌握了它的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