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韦韩宋辛二李裴
张廷珪,河南济源人。慷慨有志尚。第进士,补白水尉。举制科异等。累迁监察御史,按劾平直。武后税天下浮屠钱,营佛祠於白司马坂,作大象,廷珪谏,以为:“倾四海之财,殚万民之力,穷山之木为塔,极冶之金为象,然犹有为之法,不足高也。填塞涧穴,覆压虫蚁,且巨亿计。工员穷窭,驱役为劳,饥渴所致,疾疹方作。又僧尼乞丐自赡,而州县督输,星火迫切,鬻卖以充,非浮屠所谓随喜者。今天下虚竭,苍生雕弊,谓宜先边境,实府库,养人力。”后善之,召见长生殿,赏慰良厚,因是罢役。
会诏市河南河北牛羊、荆益奴婢,置监登、莱,以广军资。廷珪上书曰:“今河南牛疫,十不一在,诏虽和市,甚於抑夺。并市则价难准,简择则吏求贿,是牛再疫,农重伤也。高原耕地夺为牧所,两州无复丁田,牛羊践暴,举境何赖?荆、益奴婢多国家户口,奸豪掠买,一入於官,永无免期。南北异宜,至必生疾,此有损无益也。抑闻之,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资在耕,耕所资在牛;牛废则耕废,耕废则食去,食去则民亡,民亡则何恃为君?羊非军国切要,假令蕃滋,不可射利。”后乃止。
张易之诛,议穷治党与。廷珪建言:“自古革命,务归人心,则以刑胜治。今唐历不移,天地复主,宜以仁化荡宥。且易之盛时,趋附奔走半天下,尽诛则已暴,罚一二则法不平,宜一切洗贷。”中宗纳之。
神龙初,诏白司马坂复营佛祠,廷珪方奉诏抵河北,道出其所,见营筑劳亟,怀不能已,上书切争,且言:“自中兴之初,下诏书,弛不急,斥少监杨务廉,以示中外。今土木复兴,不称前诏;掘壤伐木,浸害生气。愿罢之,以纾穷乏。”帝不省。寻为中书舍人。再迁礼部侍郎。
玄宗开元初,大旱,关中饥,诏求直言。廷珪上疏曰:“古有多难兴国,殷忧启圣,盖事危则志锐,情苦则虑深,故能转祸为福也。景龙、先天间,凶党构乱,陛下神武,汛扫氛垢,日月所烛,无不濡泽,明明上帝,宜锡介福。而顷阴阳愆候,九谷失稔,关辅尤剧。臣思天意,殆以陛下春秋鼎盛,不崇朝有大功,轻尧、舜而不法,思秦、汉以自高,故昭见咎异,欲日慎一日,永保大和,是皇天於陛下眷顾深矣,陛下得不奉若休旨而寅畏哉!诚愿约心削志,考前王之书,敦素朴之道,登端士,放佞人,屏后宫,减外厩,场无蹴鞠之玩,野绝从禽之乐,促远境,罢县戍,矜惠惸独,蠲薄徭赋,去淫巧,捐珠璧,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或谓天戒不足畏,而上帝冯怒,风雨迷错,荒馑日甚,则无以济下矣;或谓人穷不足恤,而亿兆携离,愁苦昏垫,则无以奉上矣。斯安危所系,祸福之原,奈何不察?今受命伊始,华夷百姓清耳以听,刮目以视,冀有闻见,何遽孤其望哉?”
再迁黄门侍郎,监察御史蒋挺坐法,诏决杖朝堂,廷珪执奏:“御史有谴,当杀杀之,不可辱也。”士大夫服其知体。
王琚持节巡天兵诸军,方还,复诏行塞下,议者皆谓将袭回纥,廷珪陈五不可,且言:“中国步多骑少,人赍一石粮,负甲百斤,盛夏长驱,昼夜不休,劳逸相绝,其势不敌,一也。出军掩敌,兵不数万,不可以行,废农广馈,饥岁不支,二也。千里远袭,其谁不知?贼有斥候,必能预防,三也。狄人兽居碛漠,譬之石田,克而无补,四也。天下无年,当养人息兵,五也。”又请复十道按察使,巡视州县,帝然纳之,因诏陆象先等分使十道。时遣使赍缯锦至石国市犬马,廷珪曰:“犬马非土性弗畜,珍禽异兽不育于国,不宜劳远人致异物,愿省无益之故,救必然之急,天下之幸。”
坐漏禁内语,出为沔州刺史。频徙苏、宋、魏三州。初,景龙中,宗楚客、纪处讷、武廷秀、韦温等封户多在河南、河北,讽朝廷诏两道蚕产所宜,虽水旱得以蚕折租。廷珪谓:“两道倚大河,地雄奥,股肱走集,宜得其欢心,安可不恤其患而殚其力?若以桑蚕所宜而加别税,则陇右羊马、山南椒漆、山之铜锡铅锴、海之蜃蛤鱼盐,水旱皆免,宁独河南、北外於王度哉?愿依贞观、永徽故事,准令折免。”诏可。在官有威化。入为少府监,封范阳县男。以太子詹事致仕。卒,赠工部尚书,谥贞穆。
廷珪伟姿仪,善八分书,与李邕友善,及邕踬於仕,屡表荐之,人尚其方介云。
韦凑,字彦宗,京兆万年人。祖叔谐,贞观中为库部郎中,与弟吏部郎中叔谦、兄主爵郎中季武同省,时号“三列宿”。
凑,永淳初,解褐婺州参军事。徙资州司兵,观察使房昶才之,表于朝,迁扬州法曹。州人盂神爽罢仁寿令,豪纵,数犯法,交通贵戚,吏莫敢绳,凑按治,杖杀之,远近称伏。入为相王府属,时姚崇兼府长史,尝曰:“韦子识远文详,吾恨晚得之。”六迁司农少卿。忤宗楚客,出为贝州刺史。
睿宗立,授鸿胪少卿。徙太府,兼通事舍人。时改葬故太子重俊,有诏加谥,又诏雪李多祚等罪,议赠官。凑上言:
王者发号出令,必法大道,善善著,恶恶明也。赏罚所不加,则考行立谥以褒贬之。臣议其君,子议其父,曰“灵”曰“厉”者,不敢以私乱公也。臣伏见故太子与多祚等拥北军,犯宸居,破扉斩关,兵指黄屋,骑腾紫微,和帝御玄武门亲谕逆顺,太子据鞍自若,督众不止;逆党悔非,回兵执贼,多祚伏诛,太子乃遁去。明日帝见群臣,涕数行下,曰:“几不与公等相见”,其为危甚矣!
臣子之礼,过位必趋,蹙路马刍有诛。昔汉成帝为太子,行不敢绝驰道。秦师免胄过周北门,王孙满策其必败。推此,则太子称兵宫中,为悖已甚。以斩三思父子而嘉之乎,则弄兵讨逆以安君父可也;因欲自立,则是为逆,又奚可褒?此时韦氏逆未明,义未绝,於太子母也,子无废母之理;非中宗命废之,则又劫父废母。且君或不君,臣安可不臣?父或不父,子安可不子?晋太子申生谥曰恭,汉太子据谥曰戾,今太子乃谥节闵,臣所未谕。愿与议谥者质於御前,使臣言非耶,甘鼎镬之诛,申大义示天下。臣言是耶,咸蒙冰释,不复异议。如曰未然,奈何使后世乱臣贼子资以为辞?宜易谥以合经礼,多祚等罪云“免”而不云“雪”。
帝瞿然,引内阁中,劳曰:“诚如卿言。业已尔,奈何?”对曰:“太子实逆,不可以褒,请质行以示。”时大臣亦重改,唯罢多祚等赠官。
景云初,作金仙等观,凑谏,以为:“方农月兴功,虽赀出公主,然高直售庸,则农人舍耕取雇,趋末弃本,恐天下有受其饥者。”不听,凑执争,以“万物生育,草木昆蚑伤伐甚多,非仁圣本意”。帝诏外详议。中书令崔湜、侍中岑羲曰:“公敢是耶?”凑曰:“食厚禄,死不敢顾,况圣世必无死乎?”朝廷为减费万计。出为陕、汝、岐三州刺史。
开元初,欲建碑靖陵,凑以古园陵不立碑,又云旱不可兴工,谏而止。迁将作大匠。诏复孝敬皇帝庙号义宗,凑谏曰:“传云:‘必也正名。’礼:祖有功,宗有德,其庙百世不毁。商有三宗,周宗武王,汉文帝为太宗,武帝为世宗。历代称宗者,皆方制海内,德泽可尊,列於昭穆,是谓不毁。孝敬皇帝未尝南面,且别立寝庙,无称宗之义。”遂罢。
迁右卫大将军,玄宗谓曰:“故事,诸卫大将军与尚书更为之,近时职轻,故用卿以重此官,其毋辞!”寻徙河南尹,封彭城郡公。会洛阳主薄王钧以赇抵死,诏曰:“两台御史、河南尹纵吏侵渔,《春秋》重责帅,其出凑曹州刺史,侍御史张洽通州司马。”久之,迁太原尹,兼北都军器监,边备修举,诏赐时服劳勉之。及病,遣上医临治。卒,年六十五,赠幽州都督,谥曰文。子见素。
见素,子会微,质性仁厚。及进士第,授相王府参军,袭父爵,擢累谏议大夫。天宝五载,为江西、山南、黔中、岭南道黜陟使,绳纠吏治,所至震畏。迁文部侍郎,平判皆诵於口,铨叙平允,官有頠求,辄下意听纳,人多德之。
十三载,玄宗苦雨潦,阅六旬,谓宰相非其人,罢左相陈希烈,诏杨国忠审择大臣。时吉温得幸,帝欲用之。温为安禄山所厚,国忠惧其进,沮止之。谋於中书舍人窦华、宋昱,皆以见素安雅易制,国忠入白帝,帝亦以相王府属,有旧恩,遂拜武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院学士,知门下省事。
明年,禄山表请蕃将三十二人代汉将,帝许之,见素不悦,谓国忠曰:“禄山反状暴天下,今又以蕃代汉,难将作矣。”国忠不应,见素曰:“知祸之牙不能防,见祸之形不能制,焉用彼相?明日当恳论之。”既入,帝迎谕曰:“卿等有疑禄山意耶?”国忠、见素趋下,流涕具陈禄山反明甚,诏复位,因以禄山表置帝前乃出。帝令中官袁思艺传诏曰:“此姑忍,朕徐图之。”由是奉诏。然每进见,未尝不为帝言之,帝不入其语。未几,禄山反,从帝入蜀。陈玄礼之杀国忠也,兵伤其首,众传声曰:“毋害韦公父子!”获免。帝令寿王赐药傅创。次巴西,诏兼左相,封豳国公。
肃宗立,与房琯、崔涣持节奉传国玺及册,宣扬制命,帝曰:“太子仁孝,去十三载已有传位意,属方水旱,左右劝我且须丰年。今帝受命,朕如释负矣。烦卿等远去,善辅导之。”见素涕泣拜辞,又命见素子谔及中书舍人贾至为册使判官,谒见肃宗於顺化郡。肃宗闻琯名且旧,虚怀待之;以见素尝附国忠,礼遇独减。
是岁十月丙申,有星犯昴,见素言於帝曰:“昴者,胡也。天道谪见,所应在人,禄山将死矣。”帝曰:“日月可知乎?”见素曰:“福应在德,祸应在刑。昴金忌火,行当火位,昴之昏中,乃其时也。既死其月,亦死其日。明年正月申寅,禄山其殪乎!”帝曰:“贼何等死?”答曰:“五行之说,子者视妻所生。昴犯以丙申。金,木之妃也;木,火之母也。丙火为金,子申亦金也。二金本同末异,还以相克,贼殆为子与首乱者更相屠戮乎!”及禄山死,日月皆验。
明年三月至凤翔,拜尚书右仆射,罢知政事。初,行在所承丧乱后,兵吏三铨簿领炀散,选部文符伪滥,帝欲广怀士心,至者一切补官,不加检复。见素奏宜明条纲以为持久,帝未及从。既还都,选者猥集,补署无所,日诉于朝,乃追行其言。会郭子仪亦为仆射,徙见素太子太师,诏至蜀郡奉迎太上皇。以功食实封三百户。上元初,以疾求致仕,许之,诏朝朔望。宝应元年卒,年七十六,赠司徒,谥忠贞。子谔。
赞曰:杨国忠本与安禄山争宠,故捕吉温以激其乱,阴储蜀赀,待天子之出,则己与韦见素流涕争禄山反状,将信所言,以久其权。见素能言禄山反,不能言所以反,是佐国忠败王室也,玄宗不悟,仍相之。卒为后帝所薄,然犹完其要领,幸矣。谓见素为前知,果非也。
谔历京兆府司录参军。国忠之死,军聚不解,陈玄礼请杀贵妃以安众,帝意犹豫,谔谏曰:“臣闻以计胜色者昌,以色胜计者亡。今宗庙震惊,陛下弃神器,奔草莽,惟割恩以安社稷。”因叩头流血。帝寤,赐妃死,军乃大悦。擢谔御史中丞,为置顿使。乘舆将行,或曰:“国忠死,不可往蜀,请之河、陇”,或请幸太原、朔方、凉州,或曰如京师,杂然不一。帝心向蜀,未能言。谔曰:“今兵少,不能捍贼,还京非万全计,不如至扶风,徐图去就。”帝问於众,众然之,遂至扶风,乃决西幸。后终给事中。
顗,字周仁,谔弟益之子。蚤孤,事姊恭顺。及长,身不衣帛。通阴阳象纬,博知山川风俗,论议曲据。以门调补千牛备身。自鄠尉判入等,授万年尉。历御史、补阙,与李约、李正辞更进讽谏,数移大事。裴垍、韦贯之、李绛、崔群、萧俯皆布衣旧,继为宰相,朝廷典章多所咨逮,尝曰:“吾侪五人,智不及一韦公。”长庆初为大理少卿。累迁给事中。敬宗立,授御史中丞,为户部侍郎,徙吏部。卒,赠礼部尚书。
所著《易缊解》,推演终始,有深谊。既喜接士,后出莫不造门。而李逢吉方结党与,擅国政,颇傅会之,素议遂衰。然节俭自居,天下推其尚云。
知人,字行哲,叔谦子。弱而好古。以国子举授校书郎。高宗时,擢州参军八人为中台郎,知人自荆府兵曹迁司库员外郎,兼判司戎大夫事。未几卒。子维、绳。
维,字文纪。进士对策高第,擢武功主簿。督役乾陵,会岁饥,均力劝功,人不知劳。坐徐敬业亲,贬五泉主簿。徙内江令,教民耕桑,县为刻颂。迁户部郎中,善裁剖,时员外宋之问善诗,故时称“户部二妙”。终太子右庶子。
绳,长文辞。抚养宗属孤幼无异情。举孝廉,以母老不肯仕。逾二十年,乃历长安尉,威行京师。擢监察御史,更泗、泾、鄜三州刺史。天宝初,入为秘书少监,玄宗尚文,视其职如尚书丞、郎。绳刊是图简,以善职称。终陈王傅。
虚心,字无逸,维子。举孝廉。迁大理丞、侍御史。神龙中,按大狱,仆射窦怀贞、侍中刘幽求有所轻重,虚心据正不桡。景龙中,属羌叛,既禽捕,有诏悉诛,虚心惟论酋长死,原活其余。迁御史中丞。历荆、潞、扬三大都督府长史。荆州有乡豪,负势干法,虚心籍其訾入之官。以庐江多盗,遂县舒城,盗贼为衰。入为工部尚书、东京留守。累封南皮郡子卒,赠扬州大都督,谥曰正。弟虚舟,历洪、魏二州刺史,有治名。入为刑部侍郎。
初,维为郎,莳柳于廷,及虚心兄弟居郎省,对之辄敛容。自叔谦后,至郎中者数人,世号“郎官家”。
韩思复,字绍出,京兆长安人。祖伦,贞观中历左卫率,封长山县男。思复少孤,年十岁,母为语父亡状,感咽几绝,故伦特爱之,尝曰:“此儿必大吾宗。”然家富有,金玉、车马、玩好未尝省。笃学,举秀才高第,袭祖封。永淳中,家益窭,岁饥,京兆杜瑾者,以百绫饷思复,思复方并日食,而绫完封不发。
调梁府仓曹参军,会大旱,辄开仓赈民,州劾责,对曰:“人穷则滥,不如因而活之,无趣为盗贼。”州不能诎。转汴州司户,仁恕,不行鞭罚。以亲丧去官,鬻薪自给。姚崇为夏官侍郎,识之,擢司礼博士。五迁礼部郎中。建昌王武攸宁母亡,请鼓吹,思复持不可而止。坐为王同皎所荐,贬始州长史。迁滁州刺史,州有铜官,人铲凿尤苦,思复为贾他鄙,费省获多。有黄芝五生州署,民为刻颂其祥。徙襄州。
入拜给事中。帝作景龙观,思复谏曰:“祸难初弭,土木遽兴,非忧物恤人所急。”不见省。严善思坐谯王重福事,捕送诏狱,有司劾善思“任汝州刺史,与王游;至京师,不暴王谋,但奏东都有兵气。匿反罔上,宜伏诛”。思复曰:“往韦氏擅内,谋危社稷,善思诣相府,白陛下必即位。今诏追善思,书发即至,使有逆节者,肯遽奔命哉?请集百官议。”议多同,善思得免死,流静州。迁中书舍人,数指言得失,颇见纳用。
开元初,为谏议大夫。山东大蝗,宰相姚崇遣使分道捕瘗。思复上言:“夹河州县,飞蝗所至,苗辄尽,今游食至洛。使者往来,不敢显言。且天灾流行,庸可尽瘗?望陛下悔过责躬,损不急之务,任至公之人,持此诚实以答谴咎,其驱蝗使一切宜罢。”玄宗然之,出其疏付崇,崇建遣思复使山东按所损,还,以实言。崇又遣监察御史刘沼覆视,沼希宰相意,悉易故牒以闻,故河南数州赋不得蠲。崇恶之,出为德州刺史。拜黄门侍郎。帝北巡,为行在巡问赈给大使。迁御史大夫,性恬淡,不喜为绳察,徙太子宾客,进爵伯。累迁吏部侍郎。复为襄州刺史,治行名天下,代还,仍拜太子宾客。卒,年七十四,谥曰文。天子亲题其碑曰“有唐忠孝韩长山之墓”。故吏卢僎、邑人孟浩然立石岘山。
初,郑仁杰、李无为者,隐居太白山,思复少从二人游,尝曰:“子识清貌古,恨仕不及宰相也。”子朝宗。
朝宗初,历左拾遗。睿宗诏作乞寒胡戏,谏曰:“昔辛有过伊川,见被发而祭,知其必戎。今乞寒胡,非古不法,无乃为狄?又道路藉藉,咸言皇太子微服观之。且匈奴在邸,刺客卒发,大忧不测,白龙鱼服,深可畏也。况天象变见,疫疠相仍,厌兵助阴,是谓无益。”帝称善,特赐中上考。帝传位太子,朝宗与将军庞承宗谏曰:“太子虽睿圣,宜且养成盛德。”帝不听。累迁荆州长史。
开元二十二年,初置十道采访使,朝宗以襄州刺史兼山南东道。襄州南楚故城有昭王井,传言汲者死,行人虽曷困,不敢视,朝宗移书谕神,自是饮者亡恙,人更号韩公井。坐所任吏擅赋役,贬洪州刺史。天宝初,召为京兆尹,分渭水入金光门,汇为潭,以通西市材木。出为高平太守。始,开元末,海内无事,讹言兵当兴,衣冠潜为避世计,朝宗庐终南山,为长安尉霍仙奇所发,玄宗怒,使侍御史王讯之。贬吴兴别驾,卒。朝宗喜识拔后进,尝荐崔宗之、严武於朝,当时士咸归重之。
朝宗孙佽,字相之,性清简。元和初第进士。自山南东道使府入为殿中侍御史。累迁桂管观察使,部二十余州,自参军至县令无虑三百员,吏部所补才十一,余皆观察使商才补职。佽下车,悉来谒,一吏持籍请补缺员,佽下教曰:“居官治,吾不夺;其不奉法,无望纵舍。缺者,须按籍取可任任之。”会春服使至,乡有豪猾厚进贿使者,求为县令,使者请佽,佽许之。既去,召乡豪责以桡法,笞其背,以令部中,自是豪右畏戢。时诏置五管监兵,尽境赋不足充其费,佽处以俭约,遂为定制,众以为难。卒,赠工部侍郎。
宋务光,字子昂,一名烈,汾州西河人。举进士及第,调洛阳尉。迁右卫骑曹参军。神龙元年,大水,诏文武九品以上官直言极谏,务光上书曰:
后王乐闻过,罔不兴;拒谏,罔不乱。乐闻过则下情通,下情通则政无缺,此所以兴也。拒谏则群议壅,群议壅则上孤立,此所以乱也。
臣尝观天人相与之际,有感必应,其间甚密,是以教失於此,变生於彼。《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窃见自夏以来,水气勃戾,天下多罹其灾,洛水暴涨,漂损百姓。《传》曰:“简宗庙,废祠祀,则水不润下。”夫王者即位,必郊祀天地,严配祖宗。自陛下御极,郊、庙、山川不时荐见。又水者阴类,臣妾之道,气盛则水泉溢,顷虹蜺纷错,暑雨滞霪,阴胜之沴也。后廷近习或有离中馈之职以干外政,愿深思天变,杜绝其萌。
又自春及夏,牛多病死,疫气浸淫。《传》曰:“思之不睿,时则有牛祸。”意者万机之事,陛下未躬亲乎?晁错曰:“五帝其臣不及,则自亲之。”今朝廷贤佐虽多,然莫能仰陛下清光。愿勤思法宫,凝就大化。以万方为念,不以声色为娱;以百姓为忧,不以犬马为乐。臣闻三五之君不能免淫亢,顾备御存乎人耳。灾兴细微,安之不怪,及祸变已成,骇而图之,犹水决治防、病困求药,虽复亻黾俯,尚何救哉!夫塞变应天,实系人事。今霖雨即闭坊门,岂一坊一市能感发天道哉?必不然矣。故里人呼坊门为宰相,谓能节宣风雨。天工人代,乃为虚设。
又数年以来,公私覂竭,户口减耗,家无接新之储,国乏俟荒之蓄。陛下近观朝市,则以为既庶且富;试践闾陌,则百姓衣马牛之衣,食犬彘之食,十室而九,丁壮尽於边塞,孀孤转於沟壑,猛吏奋毒,急政破资。马困斯佚,人穷斯诈。起为奸盗,从而刑之,良可叹也。今人贫而奢不息,法设而伪不止;长吏贪冒,选举以私;稼穑之人少,商旅之人众。愿坦然更化,以身先之。凋残之后,缓其力役;久弊之极,训以敦庞。十年之外,生聚方足。
臣闻太子者,君之贰,国之本,所以守器承祧,养民赞业。愿择贤能,早建储副,安社稷,慰黎元。姻戚之间,谤议所集,积疑成患,凭宠生灾,爱之适以害之也。如武三思等,诚不宜任以机要,国家利器,庸可久假於人?秘书监郑普思、国子祭酒叶静能挟小道浅术,列硃紫,取银黄,亏国经,悖天道。《书》曰:“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此诚治乱安危之秋也。愿陛下远佞人,亲有德,乳保之母、妃主之家,以时接见,无令媟黩。
疏奏不省。俄以监察御史巡察河南道。时滑州输丁少而封户多,每配封人,皆亡命失业。务光建言:“通邑大都不以封。今命侯之家专择雄奥,滑州七县,而分封者五,王赋少於侯租,入家倍於输国。请以封户均余州。”又请“食赋附租庸岁送,停封使,息传驿之劳”。不见纳。以考最,进殿中侍御史。迁右台。尝荐汝州参军事李钦宪,后为名臣。卒,年四十二。
时又有清源尉吕元泰,亦上书言时政曰:“国家者,至公之神器,一正则难倾,一倾则难正。今中兴政化之始,几微之际,可不慎哉?自顷营寺塔,度僧尼,施与不绝,非所谓急务也。林胡数叛,獯虏内侵,帑藏虚竭,户口亡散。天下人失业,不谓太平;边兵未解,不谓无事;水旱为灾,不谓年登;仓廪未实,不谓国富。而乃驱役饥冻,雕镌木石,营构不急,劳费日深,恐非陛下中兴之要也。比见坊邑相率为浑脱队,骏马胡服,名曰‘苏莫遮’。旗鼓相当,军阵势也;腾逐喧噪,战争象也;锦绣夸竞,害女工也;督敛贫弱,伤政体也,胡服相欢,非雅乐也;浑脱为号,非美名也。安可以礼义之朝,法胡虏之俗?《诗》云:‘京邑翼翼,四方是则。’非先王之礼乐而示则於四方,臣所未谕。《书》:《书》曰:‘谋,时寒若。’何必臝形体,灌衢路,鼓舞跳跃而索寒焉?”书闻不报。
辛替否,字协时,京兆万年人。景龙中为左拾遗。时置公主府官属,而安乐府补授尤滥;武崇训死,主弃故宅,别筑第,侈费过度;又盛兴佛寺,公私废匮。替否上疏曰:
古之建官不必备,九卿有位而阙其选。故赏不僭,官不滥;士有完行,家有廉节;朝廷余奉,百姓余食;下忠於上,上礼於下;委责无仓卒之危,垂拱无颠沛之患。夫事有惕耳目,动心虑,事不师古,以行於今,臣得言之。陛下倍百行赏,倍十增官,金银不供於印,束帛不充於锡,何所愧於无用之臣、无力之士哉?
古语曰:“福生有基,祸生有胎。”且公主,陛下爱子也,选贤嫁之,设官辅之,倾府库以赐之,壮第观以居之,广池御以嬉之,可谓至重至怜也。然用不合古义,行不根人心,将变爱成憎,转福为祸。何者?竭人之力,费人之财,夺人之家,怨也。爱一女,取三怨於天下,使边疆士不尽力,朝廷士不尽忠。人心散矣,独持所爱,何所恃乎?向使鲁王赏同诸婿,则有今日之福,无曩日之祸。人徒见其祸,不知祸所来,所以祸者,宠过也。今弃一宅,造一宅,忘前悔,忽后祸,臣窃谓陛下乃憎之,非爱之也。臣闻君以人为本,本固则邦宁,邦宁则陛下夫妇母子长相保也。愿外谋宰臣,为久安计,不使奸臣贼子有以伺之。
今疆场危骇,仓廪空虚,卒输不充,士赏不及,而大建寺宇,广造第宅。伐木空山,不给栋梁;运土塞路,不充墙壁。所谓佛者,清净慈悲,体道以济物,不欲利以损人,不荣身以害教。今三时之月,掘山穿地,损命也;殚府虚帑,损人也;广殿长廊,荣身也。损命则不慈悲,损人则不爱物,荣身则不清净,宁佛者之心乎?昔夏为天子,二十余世而商受之,商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三十余世而汉受之,由汉而后,历代可知已。咸有道之长,无道之短,岂穷金玉修塔庙享久长之祚乎?臣以为减雕琢之费以周不足,是有佛之德;息穿掘之苦以全昆虫,是有佛之仁;罢营构之直以给边垂,是有汤、武之功;回不急之禄以购廉清,是有唐、虞之治。陛下缓其所急,急其所缓,亲未来,疏见在,失真实,冀虚无,重俗人之所为,而轻天子之业,臣窃痛之。
今出财依势,避役亡命,类度为沙门,其未度者,穷民善人耳。拔亲树知,岂离朋党,畜妻养孥,非无私爱,是致人毁道,非广道求人也。陛下常欲填池堑,捐苑囿,以赈贫人。今天下之寺无数,一寺当陛下一宫,壮丽用度尚或过之。十分天下之财而佛有七八,陛下何有之矣?虽役不食之人、不衣之士,犹尚不给,况必待天生地养、风动雨润而后得之乎?臣闻国无九年之储,曰非其国。今计仓廪,度府库,百僚共给,万事用度,臣恐不能卒岁。假如兵旱相乘,则沙门不能擐甲胄,寺塔不足穰饥馑矣。
帝不省。睿宗立,罢斜封官千余人,俄诏复之。方营金仙、玉真观。替否以左补阙上疏曰:
臣谓古之用度不时、爵赏不当、国破家亡者,口说不若身逢,耳闻不若目见,臣请以有唐治道得失,陛下所及见者言之。
太宗,陛下之祖,拨乱立极,得至治之体。省官清吏,举天下职司无虚授,用天下财帛无枉费;赏必待功,官必得才,为无不成,征无不服。不多寺观而福禄至,不度僧尼而咎殃灭。阴阳不愆,五谷遂成,粟腐帛烂。万里贡赋,百蛮归款。享国久长,多历年所。陛下何惮而不法之?
中宗,陛下之兄,居先帝之业,忽先帝之化,不听贤臣之言,而悦子女之意。虚食禄者数千人,妄食士者百余户;造寺蠹财数百亿,度人免租、庸数十万。是故国家所出日加,所入日减,仓乏半岁之储,库无一时之帛。所恶者逐,逐必忠良;所爱者赏,赏皆谗慝。朋佞喋喋,交相倾动。夺百姓之食以养残凶,剥万人之衣以涂土木。人怨神怒,亲忿众离,水旱疾疫,六年之间,三祸为变。享国不永,受终於凶妇,取讥万代,诒笑四夷,陛下所见也。若法太宗治国,太山之安可致也;法中宗治国,累卵之危亦可致也。
顷淫雨不解,谷荒于垄,麦烂于场,入秋亢旱,霜损虫暴,草木枯黄,下人咨嗟,未知所济。而营寺造观,日继于时,道路流言,计用缗钱百余万。陛下知仓有几岁储?库有几岁帛?百姓何所活?三边何所输?民散兵乱,职此由也。而以百万构无用之观,受天下之怨。陛下忍弃太宗之治本,不忍弃中宗之乱阶;忍弃太宗久长之谋,不忍弃中宗短促之计。何以继祖宗、观万国耶?陛下在韦氏时,切齿群凶;今贵为天子,不改其事,恐复有切齿於陛下者。
往见明敕,一用贞观故事。且贞观有营寺观,加浮屠、黄老,益无用之官,行不急之务者乎?往者和帝之怜悖逆也,宗晋卿劝为第宅,赵履温劝为园亭,工徒未息,义兵交驰,亭不得游,宅不得息,信邪僻之说,成骨肉之刑,陛下所见也。今兹二观,得无晋卿之徒阴劝为之,冀娱骨肉?不可不察也。惟陛下停二观以须丰年,以所费之财给贫穷、填府库,则公主福无穷矣。
疏奏,帝不能用,然嘉切直。
稍迁右台殿中侍御史。雍令刘少微恃权贪赃,替否按之,岑羲屡以为请,替否曰:“我为宪司,惧势以纵罪,谓王法何?”少微坐死。迁累颍王府长史。卒,年八十。
李渤,字浚之,魏横野将军、申国公发之裔。父钧,殿中侍御史,以不能养母废于世。渤耻之,不肯仕,刻志於学,与仲兄涉偕隐庐山。尝以列御寇拒粟,其妻怒,是无妇也;乐羊子舍金,妻让之,是无夫也。乃摭古联德高蹈者,以楚接舆、老莱子、黔娄先生、於陵子、王孺仲、梁鸿六人,图象赞其行,因以自儆。久之,更徙少室。
元和初,户部侍郎李巽、谏议大夫韦况交章荐之,诏以右拾遗召。於是河南少尹杜兼遣吏持诏、币即山敦促,渤上书谢:“昔屠羊说有言:‘位三旌,禄万钟,知贵於屠羊,然不可使吾君妄施。’彼贱贾也,犹能忘己爱君。臣虽欲盗荣以济所欲,得无愧屠羊乎?”不拜。洛阳令韩愈遗书曰:
有诏河南敦喻拾遗公,朝廷士引颈东望,若景星、凤鸟始见,争先睹之为快。方今天子仁圣,大小之事皆出宰相,乐善言如不得闻,自即大位,凡所出而施者无不得宜。勤俭之声,宽大之政,幽闺妇女、草野小子饱闻而厌道之。愈不通於古,请问先生,兹非太平世欤?加又有非人力而至者,年谷屡熟,符贶委至。干纪之奸不战而拘累,强梁之凶销铄缩栗,迎风而委伏。其有一事未就正,视若不成人。四海所环,无一夫甲而兵者。若此时也,遗公不疾起与天下士乐而享之,斯无时矣。昔孔子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已,迹接於诸侯之国。今可为之时,自藏深山,牢关而固拒,即与仁义者异守矣。想遗公冠带就车,惠然肯来,舒所畜积,以补缀盛德之阙,利加于时,名垂将来。踊跃怀企,顷刻以冀。又切闻朝廷议,必起遗公,使者往若不许,即河南必继以行。拾遗徵若不至,更加高秩。如是辞少就多,伤於廉而害於义,遗公必不为也。善人进其类,皆有望於公。公不为起,是使天子不尽得良臣,君子不尽得显位,人庶不尽被惠利,其害不为细。必审察而谛思之,务使合於孔子之道乃善。
渤心善其言,始出家东都,每朝廷有阙政,辄附章列上。
元和九年讨淮西,上平贼三术:一曰感,二曰守,三曰战。感不成,不失为守;守不成,不失为战。又上《御戎新录》,乃以著作郎召,渤遂起。岁余,迁右补阙,以直忤旨,下迁丹王府谘议参军,分司东都。十三年,上言:
至德以来,天下思致治平,讫今不称者,人倦而不知变。天以变通之运遗陛下,陛下顺而革之,则悠久。宜乘平蔡之势,以德羁服恒、兗无不济,则恩威畅矣。昔舜、禹以匹夫宅四海,其烈如彼;今以五圣营太平,其难如此。臣恐宰相群臣蕴晦术略,启沃有所未尽,使陛下翘然思文、武、禹、汤而不获也。宜正六官,叙九畴,修王制、月令,崇孝悌,敦九族,广谏路,黜选举,复俊造,定四民,省抑佛、老,明刑行令,治兵御戎。愿下宰相公卿大夫议,博引海内名儒,大开学馆,与群臣参讲,据经稽古、应时便俗者,使切磋周复,作制度,合宣父继周之言。谨上五事:一礼乐,二食货,三刑政,四议都,五辨雠。
渤虽处外,然志存朝廷,表疏凡四十五献。擢为库部员外郎。会皇甫镈辅政,务剥下佐用度,而渤奉诏吊郗士美丧,在道上言:“渭南长源乡户四百,今才四十;阌乡户三千,而今千。它州县大抵类此。推其敝,始於摊逃人之赋。假令十室五逃,则均责未逃者,若抵石于井,非极泉不止,诚繇聚敛之臣割下媚上。愿下诏一赐禁止,计不三年,人必归于农。夫农,国之本,本立而太平可议矣。”又言:“道路茀不治,驿马多死。”宪宗得奏咨骇,即诏出飞龙马数百给畿驿。渤既以峭直触要臣意,乃谢病归。
穆宗立,召拜考功员外郎。岁终,当校考。渤自宰相而下升黜之,上奏曰:“宰相俯、文昌、值,陛下即位,倚以责功,安危治乱系也。方陛下敬大臣,未有昵比左右自骄之心,而天下事一以付之,俯等不推至公,陈先王道德,又不振拔旧典,复百司之本。政之兴废在赏罚。俯等未闻慰一首公,使天下吏有所劝;黜一不职,使尸禄有所惧。士之邪正混然无章。陛下比幸骊山,宰相、学士皆股肱心腹,宜皆知之,不先事以谏,陷君於过。俯与学士杜元颖等请考中下。御史大夫李绛、左散骑常侍张惟素、右散骑常侍李益谏幸骊山,郑覃等谏畋游,得事君之礼,请考上下。崔元略当考上下,前考于翚不实,翚以贿死,请降中中。大理卿许季同,任翚者,应考中下;然顷陷刘辟,弃家以归,宜补厥过,考中中。少府监裴通职修举,考应中上;以封母,舍嫡而追所生,请考中下。奏入,不报。会渤请急,冯宿领考功,以“考课令取岁中善恶为上下,郎中校京官四品以下黜陟之,由三品上为清望官,岁进名听内考,非有司所得专。渤举旧事为褒贬,违朝廷制,请如故事”。渤议遂废。
会魏博节度使田弘正表渤为副,元颖劾奏:“渤卖直售名,资狂躁,干进不已,外交方镇求尉荐,不宜在朝。”出为虔州刺史。渤奏还信州移税钱二百万,免赋米二万石,废冗役千六百人。观察使上状。不阅岁,迁江州刺史。
度支使张平叔敛天下逋租,渤上言:“度支所收贞元二年流户赋钱四百四十万,臣州治田二千顷,今旱死者千九百顷。若徇度支所敛,臣惧天下谓陛下当大旱责民三十年逋赋。臣刺史,上不能奉诏,下不忍民穷,无所逃死,请放归田里。”有诏蠲责。渤又治湖水,筑堤七百步,使人不病涉。
入为职方郎中,进谏议大夫。时敬宗晏朝紫宸,入阁,帝久不出,群臣立屏外,至顿仆。渤见宰相曰:“昨论晏朝事,今益晚,是谏官不能移人主意,渤请出阁待罪。”会唤仗,乃止。退上疏曰:“今日入阁,陛下不时见群臣,群臣皆布路跛倚。夫跛倚形诸外,则忧思结诸内。忧倦既积,灾衅必生,小则为旱为孽,大则为兵为乱。《礼》:‘三谏不听,则逃之。’陛下新即位,臣至三谏,恐危及社稷。”又言:“左右常侍职规讽,循默不事,若设官不责实,不如罢之。”俄充理匦使,建言:“事大者以闻,次白宰相,下以移有司。有司不当,许再纳匦。妄诉者加所坐一等,以绝冒越。”诏可。
时政移近幸,纪律荡然,渤劲正不顾患,通章封无阕日。天子虽幼昏,亦感寤,擢给事中,赐金紫服。
五坊卒夜斗,伤县人,鄠令崔发怒,敕吏捕捽,其一,中人也,释之。帝大怒,收发送御史狱。会大赦、改元,发以囚坐鸡竽下,俄而中人数十持梃乱击,发败面折齿,几死,吏哀请乃去。既而囚皆释,而发不得原。渤上疏曰:“县令曳辱中人,中人殴御囚,其罪一也。然令罪在赦前,而中人在赦后,不寘于法,臣恐四夷闻之,慢倍之心生矣。”渤又诵言:“前神策军在幔城,篡京兆进食牙盘,不时治,致宦人益横。”帝以问左右,皆曰“无之”。帝谓渤有党,出为桂管观察使。它日,宰相李逢吉等见帝曰:“发暴中人,诚不敬,然其母故宰相韦贯之姊,年八十,忧发成疾。陛下方孝治,宜少延之。”帝恻然曰:“比谏官但言发枉,未尝道此。”即遣使送发於家,且抚尉其母。韦拜诏,泣对使者杖发四十。犹夺其官。至文宗,乃用发为怀州长史。
桂有漓水,出海阳山,世言秦命史禄伐粤,凿为漕,马援讨徵侧,复治以通馈;后为江水溃毁,渠遂废浅,每转饷,役数十户济一艘。渤酾浚旧道,鄣泄有宜,舟楫利焉。逾年,以病归洛。大和中,召拜太子宾客。卒,年五十九,赠礼部尚书。
渤,孤操自将,不苟合於世,人咸谓之沽激。屡以言斥,而悻直不少衰,守节者尚之。
裴潾,本河东闻喜人。笃学,善隶书。以廕仕。元和初,累迁左补阙。於是两河用兵,宪宗任宦人为馆驿使,检稽出纳。有曹进玉者,尤恃恩倨甚,使者过,至加捽辱,宰相李吉甫奏罢之。会伐蔡,复以中人领使。潾谏曰:“凡驿,有官专尸之,畿内以京兆尹,道有观察使、刺史相监临,台又御史为之使,以察过阙。犹有不职,则宜明科条督责之,谁不惕惧?若复以宫闱臣领之,则内人而及外事,职分乱矣。夫事不善,诫於初;体有非,不必大。方开太平,澄本正末,宜塞侵官之原、出位之渐。”帝虽不用,而嘉其忠,擢起居舍人。
帝喜方士,而柳泌为帝治丹剂,求长年。帝御剂,中躁病渴。潾谏曰:
夫除天下之害者,常受天下之利;共天下之乐者,常飨天下之福。故上自黄帝、颛顼、尧、舜、禹、汤、文、武,咸以功济生人,天皆报以耆寿,垂荣无疆。陛下以孝安宗庙,以仁牧黎庶,攘袄凶,复张太平,宾礼贤俊,待以终始。神功圣德,前古所不及。陛下躬行之,天地宗庙必相陛下以亿万之永。今乃方士韦山甫、柳泌等以丹术自神,更相称引,诡为陛下延年。臣谓士有道者皆匿名灭景,无求於世,岂肯干谒贵近,自鬻其伎哉?今所至者,非曰知道,咸求利而来。自言飞炼为神,以訹权贿,伪穷情得,不耻遁亡。岂可信厥术、御其药哉?
臣闻人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味以行气,气以实志。水火盐梅以烹鱼肉,宰夫和之,齐之以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夫三牲五谷,禀五行以生也,发为五味。天地生之,所以奉人,圣人节调,以致康强。若乃药剂者,所以御疾,岂常进之饵哉?况又金石性托酷烈,而烧治积年,包炎产毒,未易可制。夫秦、汉之君亦信方士矣,如卢生、徐福、栾大、李少君,后皆诈谲无成功。事暴前策,皆可验视。
《礼》:“君之药,臣先尝之;父之药,子先尝之。”臣、子一也,愿以所治剂,俾其人服之,竟一岁以考真伪,则无不验矣。
帝怒,贬江陵令。
穆宗立,泌等诛,召潾,再迁刑部郎中。前率府仓曹参军曲元衡杖民柏公成母死,有司以死在辜外,推元衡父廕赎金,公成受赇不诉,以赦免。潾议曰:“杖捶者,官得施所部,非所部,虽有罪,必请有司,明不可擅也。元衡非在官,公成母非所部,不可以廕免。公成取贿仇家,利母之死,逆天性,当伏诛。”有诏元衡流,公成论死。久之,繇给事中为汝州刺史,越法杖人辄死,以太子左庶子分司东都。迁左散骑常侍、集贤殿学士。改刑部侍郎,为华州刺史。召拜兵部侍郎,出为河南尹,复还旧官。卒,赠户部尚书,谥曰敬。
潾以道自任,悉心事上,疾党附,不为权近所持。尝裒古今辞章,续梁昭明太子《文选》,自号《大和通选》,上之。当时文士非与游者皆不取,世恨其隘。宪宗竟以药弃天下,世益谓潾知言。
穆宗虽诛泌,而后稍稍复惑方士。有布衣张皋者,上疏曰:“神虑澹则血气和,嗜欲胜则疾疹作。古之圣贤务自颐养,不以外物桡耳目、声色败情性,繇是和平自臻,福庆用昌。在《易》,‘无妄之疾,勿药有喜’,在《诗》‘自天降康,降福穰穰’,此天人符也。然则药以攻疾,无疾不用药也。高宗时,处士孙思邈达於养生,其言曰:‘人无故不应饵药。药有所偏助,则藏气为不平。’推此论之,可谓达见至理。夫寒暑为贼,节宣乖度,有资於医,尚当重慎。故《礼》称:‘医不三世,不服其药。’庶士犹尔,况天子乎?先帝晚节喜方士,累致危疾,陛下所自知,不可蹈前覆、迎后梅也。今人人窃议,直畏忤旨,莫敢言。臣蓬〓之生,非以邀宠,顾忠义可为者,闻而默,则不安,愿陛下无忽。”帝善其言,诏访皋,不获。
李中敏,字藏之,系出陇西。元和中,擢进士第。性刚峭,与杜牧、李甘善,其文辞气节大抵相上下。沈传师观察江西,辟为判官。入拜侍御史。
郑注诬逐宰相宋申锡,天下以目。大和六年,大旱,文宗内忧,诏询所以致雨者。中敏时以司门员外郎上言:“雨不时降,夏阳骄愆,苗欲槁枯,陛下忧勤,降德音,俾下得尽言。臣闻昔东海误杀一孝妇,大旱三年。臣顷为御史台推囚,华封儒杀良家子三人,陛下赦封儒死。然三人者,亦陛下赤子也。神策士李秀杀平民,法当死,以禁卫,刑止流。宋申锡位宰相,生平馈致一不受,其道劲正,奸人忌之,陷不测之辜,狱不参验,衔恨而没,天下士皆指目郑注。臣知数冤必列诉上帝,天之降灾,殆有由然。汉武帝国用空竭,桑弘羊兴筦榷之利,然卜式请亨以致雨。况申锡之枉,天下知之,何惜斩一注以快忠臣之魂,则天且雨矣。”帝不省。中敏以病告满,归颍阳。注诛,以司勋员外郎召。
累迁谏议大夫,为理匦使,建言:“上书者将纳於匦,有司先审其副,有不可,辄却之。臣谓匦出禁中,暮而入,为下开必达之路,广聪明,直枉结。若有司先裁可否,恐事不重密,非穷塞得自申意。请一裁诸上。”诏可。迁给事中。仇士良以开府阶廕其子,中敏曰:“内谒者监安得有子?”士良惭恚。繇是复弃官去。开成末,为婺、杭二州刺史,卒于官。
中敏所善李款,字言源。长庆初第进士,为侍御史。注自邠宁入朝,款伏阁劾奏:“注内通敕使,外结朝臣,往来两地,卜射赇谢。”帝不省。后浸用事,款被斥去。注死,由仓部员外郎累迁江西观察使。终澶王傅。
李甘,字和鼎。长庆末,第进士,举贤良方正异等。累擢侍御史。郑注侍讲禁中,求宰相,朝廷哗言将用之,甘显倡曰:“宰相代天治物者,当先德望,后文艺。注何人,欲得宰相?白麻出,我必坏之。”既而麻出,乃以赵儋为鄜坊节度使,甘坐轻肆,贬封州司马。而李训内亦恶注,由是注卒不相。甘终于贬。
始,河南人杨牢,字松年,有至行。甘方未显,以书荐於尹曰:“执事之部孝童杨牢,父茂卿,从田氏府,赵军反,杀田氏,茂卿死。牢之兄蜀,三往索父丧,虑死不果至。牢自洛阳走常山二千里,号伏叛垒,委发羸骸,有可怜状,雠意感解,以尸还之。单缞冬月,往来太行间,冻肤皲瘃,衔哀雨血。行路稠人为牢泣,归责其子,以牢勉之。牢为儿践操如此,未闻执事门唁而书显之,岂树风扶教意耶?且乡人能啮疽刳昚,急亲之病,皆一时决耳,犹蒙表其闾,脱之徭,上有大礼则差问以粟帛。今河北骄叛,万师不能攘,而牢徙步请尸仇手,与夫含腐忍疮者孰多?牢绝乳即能诗,洛阳儿曹壮於牢者皆出其下。闻牢之赎丧,潞帅偿其费,其葬也,滑帅赙之财,斯执事之事,他人既篡之矣。即有称牢於上者,执事能无恨其后乎?”其激卬自任类此。牢后亦擢进士第。
赞曰:夫以下摩上,士所甚患,然取名最多,故上失德则与下争名,而后有诛夷斥窜事。然或依古肆言,高而难从,以邀主贾直者,逆之似伤道,行之不切时,此言事常弊也。若廷珪数子,优游弥缝,皆中时病,非所谓贾直自荣者也。至渤争晏朝,潾谏方士,甘斥郑注不可作宰相,排宠救危,不得不尔,贤哉!
《新唐书·卷四十三》译文及注释
张廷珪,河南济源人。有血性,有抱负。年轻时应试得中进士,任官白水尉。
又参加制科考试,成绩优异。逐步升迁到监察御史,审核揭发出来的事谨慎公正。武后征收天下僧人的钱,在白司马坂营建佛祠,要制作一尊大像,张廷珪上疏劝谏,说:“收集四海之财,用尽万民之力,用深山之木建塔,用精炼之金铸像。
为运输材料填塞山涧沟穴,辗压虫蚁,要以亿来计算。所用工匠多为贫困者,驱使他们服劳役,加以饥渴,疾病入侵。再说僧尼等人平日即化缘为生,现州县督促交税,迫如星火,往往因实在无法,只能卖身以充税,这就不是佛门所说的‘随喜’了。如今天下困窘,百姓穷愁,从当前形势看,应该先平定边境,充实府库,蓄养人力。”武后认为他说得好,在长生殿召见他,赏赐慰勉甚厚,建佛祠之事停止。
那时诏令将河南河北的牛羊,荆、益两州的奴婢都上市买卖。在登州、莱州设监,所售的钱币用以补充军费。张廷珪上书说:“如今河南发生牛瘟疫,十分之九以上均病死。诏令虽说予以和市,要高于抑夺。如一并出售,则价格难定准,若个别选择,则吏人求贿。这样犹如牛再次遭病,农人两次受伤害。且高原耕地被夺改为牧场,两州再没有按人口耕种之田地,再加牛羊践踏毁坏,全境人民靠什么为生?荆州、益州的奴婢多半是国家户口,遭恶豪掠买,一旦没入于官,永无归期。且南北气候不同,易地定会生病,此举实为有损无益。再说,国君依赖的在于人民,人民所得以为生的是粮食,粮食的产生在于耕种,耕种所依靠的是耕牛,牛没有了,田就种不好了,田种不好,粮食也就无从产生,没有了粮食,百姓就会死亡,百姓死亡了,还何以为君呢?羊不是军国的重要物资,若使它繁殖过多,并不能生利。”武后市牛羊、奴婢之计作罢。
张易之被诛了,众臣们都认为应该穷治党羽,张廷珪建议“:自古以来,凡是革命,必定要归顺人心,以法来治天下。
如今唐历不改,天地复归人主,应该以仁来化育天下。再说张易之显赫时,趋附他们,为之奔走的几乎是天下人之一半,全部诛杀,则过分暴虐,只罚一两个,又于法不公,不如一切不究既往。”中宗采纳此种建议。
神龙初年,诏令恢复在白司马坂营建佛祠,张廷珪奉诏令到达河北。走过那里,见百姓劳役十分辛苦,心中甚是不安。于是上书恳切谏争,还说:“中兴之初,下诏书,不急切办理,曾斥责少监杨务廉,以警戒朝内外。现在再兴土木,不遵行以前的诏令,挖田伐木,破坏自然生气。希望能停止此举,以舒缓百姓的穷乏。”皇帝不听。不久,任张廷珪为中书舍人,再升任礼部侍郎。
玄宗开元初年,大旱,关中闹饥荒。
皇帝诏令求直言时政的。张廷珪上疏,说“:古代有多难而使国家兴盛,忧国而启动帝王圣智的,都因为事情危迫激发人的大志,环境艰难促使人能深思,所以能转祸为福。景龙、先天年间,凶党作乱,陛下有超代的神武,扫荡污垢。日月所照之处,无不沾濡恩泽。明明上帝,即将降福。但目前,阴阳错乱,九谷欠丰,关辅之间更为严重。臣思天意,可能因为陛下正是壮年有为之时,顷刻之间即建大功,但轻视尧舜,不习其法,比较秦皇汉武,自认更强,所以天示谴责。希望能日慎一日,永保大和,这就是皇天对于陛下的切盼深望,陛下难道能不奉若明旨而谨慎从事吗?臣等切盼陛下能约束自己,认真研究前王的书,崇尚朴素之道,招揽贤士,放斥佞人,远避后宫,削减外厩,不再贪图踢球田猎之乐,停止百姓的戍役,敦促远境治好农田,赐恩给孤苦之人,减轻赋税徭役,抛弃那些珠宝机巧,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自然会四海波清,百姓乐业。有人说天的惩戒不值得害怕。实际上上帝发怒后将会使风雨不调,饥荒更为严峻。到那时,将无以援救下民了,有人说百姓穷乏不足以怜恤。
但若亿兆百姓都背井离乡,愁苦潦倒,那就再没有东西可以奉献了。这是国家安危的关键,是君主祸福的根源,怎么可以不明察?何况陛下刚刚登帝位,华夏及四夷百姓都洗耳恭听,刮目而看,希望有所闻、有所见,怎能辜负他们的切望呢?”
张廷珪升任黄门侍郎,监察御史蒋挺犯了法,诏令在朝廷行杖刑。张廷珪上奏“:御史犯法,如该杀就杀,但不可廷杖而侮辱。”士大夫都佩服他懂礼。
王琚持符节巡视天兵各军。正准备回京,又诏令他去塞下。很多人都说将要去攻袭回纥。张廷珪陈述五条不可行的理由,还说:“中国步兵多骑兵少。每个士兵带一石粮食,背百斤重的盔甲,盛夏时长途跋涉,昼夜不得休息,与回纥相比,劳逸悬殊,其势自然不能相抵,此其一。出军袭击,不达到几万人是不能成行的。许多人废弃耕种,而军饷却大大增加,如今年岁欠收,不敷军费,此其二。
远征千里,谁会不知道,贼人还有侦察兵,我们到达前,他们就有了防备,此其三。夷狄之人居住在砂碛大漠,狩猎为生,其地只有石头,我们即使攻克了也无用,此其四。现天下均欠收,应该罢兵休养生息,此其五。”又建议恢复十道按察使,巡视州县。皇帝同意并采纳,于是诏令陆象先等人分别任十道按察使。那时,派使者带了缯锦到石国去买狗、马。
张廷珪又建言:“犬马等牲畜,不是当地产的不养。珍禽异兽在国内都不能繁殖。不宜劳动远方送来特异之物。希望能省下与国无益之事而救援已经形成的急难,能做到,就是天下之大幸。”
张廷珪后来犯了泄漏宫内言语的罪,出京任沔州刺史。频频在苏州、宋州、魏州之间迁徙。当初,景龙年,宗楚客、纪处讷、武延秀、韦温等人的封户大多在河南河北一带,他们劝朝廷下诏令两道中蚕茧产地,不论水旱,都要用蚕茧折算租赋。张廷珪说:“这河南、北两道近倚大河,土地肥沃,卿佐大臣,多数在此,应该谋取百姓的欢心,怎么可以不怜悯他们水旱灾之忧而要剥尽他们的力量呢?假若因为那些地方宜养桑蚕而加别税,那么陇右的羊、马,山南的椒漆,山地的铜锡铅锴,海洋的蜃蛤鱼盐,遭水旱灾时都能免税,为什么独独河南河北要处在君王法度之外呢?希望能按照贞观、永徽时的法例,准许他们遇灾时能折免税赋。”皇帝下诏同意。张廷珪在官时有威严,讲教化。入宫则任少府监,封范阳县男爵。在太子詹事任时退休。死后追赠为工部尚书,赐谥贞穆。
张廷珪身材魁梧,很有风度。擅长写八分书,与李邕友好。当李邕在仕途中遇到不利时,张廷珪多次上表荐举,人们赞扬他的耿直方介。
韩思复,字绍出,京兆长安人。祖父韩伦,贞观年中任左卫率,赐长山县男爵。韩思复很小时就死了父亲。长到十岁时,他母亲对他说了父亲死的情况,他听了伤心悲痛几乎昏厥。所以他的祖父非常喜爱他,曾经说:“这孩子将来一定会光宗耀祖的。”那时家里很富有,但他对于金玉、车马、游玩从不过问。学习十分认真,参加秀才考试得了高名次。祖父死,韩思复承袭了祖父的封爵。到永淳年间,家中穷困了,年岁又不好。京兆的杜瑾送他一百段绫,那时,韩思复两天才能吃一餐饭,但杜瑾送来的绫却完好未开封。
韩思复曾任梁州仓曹参军。遇到天大旱,他就开仓赈民,州里责备他,他回答“:人穷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如赈粮给他们让他们活命,不让他们当盗贼。”州里不能折服他。后来调任汴州司户,为政宽仁,不行杖刑。因母亲死而离任,就砍柴卖了自给。那时姚崇任夏官侍郎,非常赏识他,除丧后提拔他为司礼博士。后来步步高升,直至礼部郎中。
建昌王武攸宁母亲死了,要求鼓吹送葬,韩思复据礼认为不可以而作罢。后来因是王同皎推荐的人而被牵连,贬为始州长史。再升为滁州刺史,州里有铜矿,矿工开采十分辛苦,韩思复将矿的开采卖给他乡,省了很多费用而获利却很多。
有黄芝五枚生在州署里,百姓认为是祥瑞,还为之而凿石刻。后来韩思复调任到襄州。
景龙年间,韩思复入京都任给事中。
皇帝要建景龙观,韩思复劝谏说:“祸乱刚刚结束,就大兴土木,不利于休养生息。”没被采纳。左散骑常侍严思善因谯王重福的事受牵连被捕下诏狱。有司检举严思善的罪名是“:任汝州刺史时与谯王交游;到了京师,不揭发谯王阴谋,只是奏说东都有兵气。隐瞒反叛,欺罔皇上,应判死刑。”韩思复说:“过去韦氏擅自干预国政打算危乱李氏社稷,善思到相王府,说陛下一定会即位。现在诏令善思返京,诏书一到他即刻就来,假如他有谋反之心,岂肯匆忙前来呢?请招集百官讨论。”议论很多与韩思复的意见同,严思善得免死,流放静州。韩思复升任中书舍人,多次指出政事中的得失,颇多被采用。
开元初年,韩思复任谏议大夫。山东发生蝗灾,宰相姚崇派使者分道督促捕杀。韩思复上奏:“黄河两岸的州县,蝗虫所到之处,禾苗全被吃尽,现在又将到洛州了。使者往来都不敢直言。且天灾流行,哪能捕埋得尽?切望陛下能悔过责己,停止一切不急之务,任用极端公正之人,就以这样诚恳实在的工作来回答上天的惩罚。那些驱蝗使应全部撤消。”玄宗认为对,把他的奏疏给姚崇,姚崇建议派韩思复去山东检查蝗虫为害的情况,他回来后,据实报告。姚崇又要求派监察御史刘沼去复查。刘沼揣摩宰相的意思,把以前呈报的全部改了上报,根据改了的报告,河南几州的租赋不能减免。姚崇因而不喜欢韩思复,让他出京任德州刺史。后来,入京为黄门侍郎。
皇帝北巡时,任行在巡问赈给大使。升为御史大夫。他为人恬淡,仁恕行事,不喜欢纠察别人的小过失,后改任太子宾客,晋封为伯爵。后来任礼部侍郎。又出任襄州刺史,治理有方,名闻天下。任期满后回京,仍任太子宾客。死时,年七十四岁,赐谥为“文”。天子亲自为他的碑题字“:有唐忠孝韩长山之墓。”他的原属下卢亻巽和同乡孟浩然为他在岘山立石纪念。
当初,郑仁杰、李无为两个隐居在太白山,韩思复年轻时与他二人交游,那二人曾经说“:你的见识清正,相貌古朴,可惜当不到宰相。”他的儿子韩朝宗,天宝初年时任京兆尹。
李渤,字浚之,是后魏时横野将军、申国公李发的后裔。父李钧,任殿中侍御史,因不能养母而被世所废。李渤以家中的污点为耻,不肯任官,立志做学问,与二哥李涉一同隐居庐山。曾认为列御寇拒绝赠粟而他的妻子发怒,这是他的妻子缺少妇德;乐羊子在路上拾了块金子回家,他的妻子责备他,这是乐羊子人品有缺点。于是搜集古代有高尚德行而又隐居不仕的人,以楚接舆、老莱子、黔娄先生、于陵子、王儒仲、梁鸿六人画像赞誉其德行,且用来作为自己的榜样。后来,迁居少室山。
元和初年,户部侍郎李巽、谏议大夫韦况交替荐举他,诏令以右拾遗的名义招他。那时,河南少尹杜兼派官员拿了诏书及钱币上山敦促他赴京。李渤上书辞谢说“:以前屠羊说曾说过‘:居三公之位,享万钟之禄,当然比宰羊的显赫,但不该让君王胡乱将此尊贵赐给我。’他不过是个低贱的商人,还能因爱君而忘记自身。臣虽然很想窃据荣耀而满足私欲,但岂不愧对屠羊吗?”不肯受官。洛阳令韩愈写信给他:“有诏令河南迅速告诉您皇帝的旨意,朝廷人士都引颈东望,就像盼景星、凤鸟那样,先睹为快。如今天子仁圣,大小之事皆出于宰相,喜爱善言,只担心听不到。自皇帝即位以来,所决断而施行的事没一样办得不好的。皇上的勤俭、宽大,即使是深闺妇女、草野乡人也都熟知了。我不通古史,但想请问先生,现在不是太平之世么?再加上非人力所能达到的,如连年丰收,祥瑞迭出。内奸外贼,相继平伏,四海之内,各事所司。这样的时候,您不疾起与天下之士共享,还待何时?过去,孔子知其不可为还要努力不止,遍历诸侯之国。现在是可为之时,您却自藏于深山,坚持不肯出山。以您此举与仁义者相比就大不同了。我想象着您束装上路,惠然而来,畅舒您往日渊博学识,深邃思想,以补足盛德万一的不足。此举能有益于当世,而您将名垂未来。又听说朝廷一定要起用您。如果使者请不动您,河南尹必亲自前来。拾遗之位如不肯就任,定要加更高之官职。
这样就有损于廉、有害于义,您是一定不会肯造成这样的局面的。您不肯出山,这就使天子不能尽得良臣,君子仿效您而不能全得显职,百姓不能更多得惠。
您不出山,为害非浅,想您必能深思,务必请您能合于孔子之道。”
李渤觉得韩愈的话极对,于是出山,居于东都,每遇朝廷有所不到,就上疏陈述论议。
元和九年(814),讨伐淮西,上疏说平定贼人的三种办法,一是感,二是守,三是战。感化不成,不失为守;守而不成,继之为战。又奉上《御戎新录》,皇帝以著作郎职位招他,李渤从此赴任。一年多后,升为右补阙,但因连上章疏违犯了皇帝旨意,调任丹王府咨议参军,分司东都。元和十三年(818),又上疏:“至德以来,天下都盼望能平安有序,但至今不能达到的原因是人因循而不知变。上天将变通之大权及机会赋予陛下,陛下顺天意而行变革,则国运悠久。臣以为应该趁平定蔡乱之势,以德来羁服垣州、兖州,定能成功,陛下之恩及威就能遍达天下。过去舜、禹以匹夫起而终于驭四海,是如此之壮烈;今以五圣营建太平,竟如此之难。臣以为可能是宰相群臣好的治国方略还藏于心底,未能对陛下畅所欲言,故而使陛下翘首而望文、武、禹、汤式的贤人而不得。臣以为应该正肃六官,重申九畴(禹时治天下之大法),修定王制、月令;崇尚孝悌,敦睦九族;拓广谏路,停止荐举,恢复考试;安抚四民(士农工商),减削佛道;公布法令,练兵备战。希望能发动宰相公卿大夫都来议论,广泛招集海内名儒学者大开学馆,与群臣一同研究。务必有理论依据,参照古代,适应现时,反复磋商然后定作制度,以符合孔子继周公之教导。特此提出五事:一礼乐,二食货,三刑政,四议都,五辨雠。”
李渤虽在京都之外,但心想朝廷,共上疏表四十五件。提升为库部员外郎。
那时,皇甫..任宰相,要求减削各下属的费用,李渤正奉诏命去祭吊郗士美之丧,途经陕西,以所见上书:“渭南长源乡原有四百户,现只剩四十;阌乡原有三千户,现只剩一千。别的州大致也是如此。
推究荒敝的原因,开始于均摊逃离人的赋税。如果十户走了五户而把原赋额全摊在未走人的身上,就像将石头丢入井中,非堵塞泉眼不止。此种做法都出于聚敛之臣以剥夺下民而媚上的缘故。切盼皇上能下诏书一律禁止摊赋。这样,不用三年,人民定会归于农田。农耕,是立国之本。本立,然后可以指望太平。”
又说:“道路破败不修,驿马很多都死了。”宪宗看了奏书十分惊骇,马上调出飞龙马几百匹给京畿内的各驿站。李渤因他的直言时弊触犯了宰相,于是告病东归。
穆宗立,招李渤回任考功员外郎。
年底,考核京官。李渤不避权幸,从宰相而下均行升黜。他上疏说:“宰相萧亻免、段文昌、崔植等人是陛下即位之初用为辅佐,以解危治乱之重臣。陛下礼敬大臣,所以没有出现过分亲昵、自骄自贤之心,陛下将天下之事全部交付他们。但萧亻免等人不能推崇至公,陈述先王道德,又不振举旧法,恢复百司之本责。政之兴废在于赏罚得当,萧亻免等任相职以来,未曾奖励过一个人的德义,使天下之吏得到榜样的激励;也没有罢黜一个人的渎职,使尸位素餐者有所警戒。因而正邪善恶混然不辨。陛下日前赴骊山,宰相、翰林学士等都是陛下的股肱心腹,都应该知道。萧亻免等人不能在事前切谏,因而陷陛下于忽视劝谏之过错。由此,萧亻免、段文昌、崔植与翰林学士杜元颖等人均请考为中下。御史大夫李绛、左散骑常侍张惟素、右散骑常侍李益等人,对陛下赴骊山之事劝谏过,郑覃等人又劝谏陛下畋游之事,有恳请激励事君之礼,请考为上下。崔元略该考上下,以前考校于..不确,于..因受贿犯赃处死,请降为中中。大理卿许季同,是任用于..者,应考为中下;但不久前陷于刘辟之乱,他能弃家归朝,可补偿过错,应考为中中。少府监裴通,职责修举,该考中上;但他在请追封母亲时,不请封嫡母而请封生母,请考中下。”报告送上去后,不下发,李渤再请下发,冯宿主管考功,上奏“:考核官吏应取这一年中的事来评议,郎中校京官四品以下可以考核后升降,三品以上是清望官,每年由内部考核,非有司所能议论的。李渤提出一些过去的事而加以褒贬,有违朝廷制度,请求仍缘旧例行事。”李渤的评议作罢。
那时,魏博节度使田弘正上表请任李渤为节度副使,杜元颖检举说:“李渤故意表现能直言,以此沽名钓誉,生性狂躁,干预政事,上疏不断,而又外与方镇结交,欲求得他们的举荐。这样的人,不宜放在朝内。”于是调李渤出朝任虔州刺史。李渤到任后,奏还信州所移的税钱二百万,免税米二万斛,裁减多余役夫一千六百人。观察使将此事上报,不到一年,升任江州刺史。
度支使张平叔收敛天下的欠租,李渤上疏:“度支来收取贞元二年(786)流亡户的赋钱四百四十万。现臣所管辖之州共有田二千顷,现在已旱死一千九百顷。假若按照度支所要求的征收,臣担心天下人会指责陛下在大旱中要责收百姓三十年前的欠租。臣任刺史,对上不能奉命,对下不忍心百姓困死。臣罪责难逃,特请求放臣回归田里。”皇帝接纳下诏免收。李渤又治湖水,筑堤坝,使人行走不需涉水。
又入朝任职方郎中,后升为谏议大夫。那时敬宗皇帝早朝时常常晚到。一天入阁,皇帝好长时间不出来,群臣候立在紫宸门外,有老年体弱的站不住跌倒。
李渤出列见宰相说“:昨天上疏说了晚朝之事,今天却更晚了。这是谏官不能说服改变君主的意旨,不称职。李渤我请求出阁待罪。”正说着,那边皇帝唤仪仗出来了,李渤之请作罢。退朝后又上疏说“:今天入阁,陛下没有按时见群臣,群臣都分散而斜倚,散乱随意,是表现在外的;焦虑忧思,则是郁结在内的。忧虑倦怠积郁多了,必生灾祸,小则天旱出现妖孽,大则产生战争叛乱。《礼》中说:‘三谏而不被采纳,就应逃离。’陛下新即位,臣已达三谏,恐会危及社稷。”又说:“左右常侍之职为规劝讽谏,但却缄默不言,若设官而不要求他们尽责,不如免官。”
不久,李渤担任理匦使,建议“:大事上奏皇上,其次告知宰相,再次交给有司。若有司处理不当,允许他再纳匦投诉。如无理妄诉,则本罪外再加一等,以禁绝冒越妄诉者。”下诏同意。
当时,政出多门,大权落于亲近邪佞,全无纪律。李渤义正不顾患难,每日都有奏章议论政事。天子虽然年幼蒙瞳,也有所感悟,升他为给事中,赐给金紫服。
五坊卒府里斗殴,伤了县中百姓,..县令崔发很生气,命小吏拘捕。其中有一人是中人,就释放了。皇帝得知他拘捕了内官,大怒,将崔发抓来下御史狱。
正遇上大赦,改年号。崔发也是囚犯坐在鸡竿下,不久有几十个中人拿了棍杖乱打,崔发被打得头破血流,牙齿也打掉了,几乎送命。台吏哀求,这些中人才去。接着,所有的囚犯都释放了,独有崔发不得赦免。李渤上疏说“:县令拘捕中人,中人殴打御囚,其罪是一样的。但是县令的犯罪在赦令之前,而中人的犯罪则是在赦令既下达之后。若不以法来处理,臣担心四夷听说这种情况后,会萌生怠慢轻视之心。”李渤又在上朝时说“:前些时神策军在幔城夺取京兆府的进食牙盘,没有及时处置,以致宦人更加蛮横。”
皇帝向左右询问,都说没有夺食的事。
皇帝认为李渤与崔发是一党,于是让李渤出京任桂管观察使。另一天,宰相李逢吉等朝见皇帝说:“崔发拘捕了中人,确实是不敬之举。不过,崔发的母亲是以前宰相韦贯之的姐姐,年已八十,为崔发而忧虑成疾。陛下正提倡以孝治国,应略加恩原谅。”皇帝听了心中很难过,说“:刚才谏官只说崔发冤枉,并未说到他母亲的事。”于是当即派人送崔发回家,并抚慰他的母亲。韦夫人跪拜接诏,哭着当着使者的面打了崔发四十杖。不过,还是罢了他的职。到文宗时,才用崔发为怀州长史。
桂州有漓水,从海阳山流出。传说是秦派史禄伐粤时凿为漕的,后来马援讨伐征侧,再加修理以通航的,后来被江水冲毁,就慢慢淤积水浅了,每次运粮,要用几十人才能将一艘船拉过浅滩。李渤疏浚旧河道,两岸筑堤,航运就方便了。过年后,因病回洛。大和年间,招入拜官太子宾客。死时,年五十九岁,追赠礼部尚书。
李渤坚守操节,自律很严,不苟合于当世,人们都说他矫情。多次因其言论而被斥责,但其耿直始终不减。守名节的人颇看重他。
裴潾,原是河东闻喜人。年轻时学习刻苦,善写隶书。因门第而入官。元和初年,逐步升迁至左补阙。那时两河用兵,宪宗任用宦人为馆驿使,检验稽查进出之人。有个叫曹进玉的,倚仗皇帝的恩宠十分倨傲。有使者过往,甚至加以打骂,宰相李吉甫奏明情况,罢了他的官,到伐蔡用兵,又派中人为使。裴潾上疏谏:“凡是驿站,均有专职官员。畿内有京兆尹,外道有观察使、刺使迭相监临,台中又有御史任馆驿使,专门察查错误或缺漏。倘若还有不负责的,则该明示科条,督促加责,谁还敢不警惕?倘若再派内宫之臣来主管,那就是内臣管外事,职分乱了。若事有不好的,应在初起时责戒;即令还有所妨碍,也必不会扩大。现正开太平至理之风气,那么澄清本原,扶正末梢,正是其时,应该堵塞侵官的原由,铲除错位的萌芽。”皇帝虽不能采纳,但仍嘉奖他的忠心,提升为起居舍人。
宪宗皇帝喜爱方士,柳泌为皇帝炼治丹剂,以求长寿。皇帝服用后,心中烦躁,口渴不解。裴潾上疏谏:“除天下之害者,常能受天下之利;能与天下人共乐者,常得能天下之福。
所以上自黄帝、颛顼、尧、舜、禹、汤、文、武,都努力帮助生灵,天也都以长寿报答他们,他们的荣誉永垂不朽。陛下以孝安宗庙,以仁治百姓,铲除妖凶,开张太平盛世,且礼敬贤德之人,待以始终。这样的神功圣德,是前古所不能及的。陛下亲自执行,天地宗庙必会以亿万年之永久酬答陛下。如今方士韦山甫、柳泌等人以炼丹术自诩,并彼此吹嘘引见,谎称替陛下延年。臣以为真仙有道之士都隐姓埋名,隐居山林,无求于世,岂肯谒见贵人公卿,自夸其技,乞求引荐的呢?
现在所来的人,并非有道之人,实为求利而来。他们自称能飞炼为神,用以诱骗权贵贿赂,及其假伪败露,又无耻地逃走。这样的人怎可相信,他们的药岂可服用?
“臣听说人能口辨味、耳别声、目识色。味美的食物能促进人气血的运行,气血的运行能帮助心志的形成。用水火盐梅来烹饪鱼肉,厨子恰当地使用它们,加佐料使成美味,君子吃了,能使心公平正直。三牲五谷,是禀承五行而生的,变化而成五味。天地生长这些东西,是用来供人食用的,圣人按需要而食用,体魄就能健康强壮。至于药剂,是用来治病的,怎能经常服用呢?何况金石性质燥热酷烈,再加几年的烧炼,积炎成毒,不是轻易可以驭使的。以前秦汉的君王也有信方士的,有名的方士如卢生、徐福、栾大、李少君等人,后来都被揭发是欺诈,终无成功者。这些事都在前代的书策中记载着,可以查验的。
“《礼》中说:‘君王服药,臣子应先尝;父亲服药,儿子应先尝。’臣和子是一样的道理。臣希望能将他们所炼好的丹药,给炼药人先服用,一年以后考查药的真伪,那就一切都清楚了。”
皇帝看了奏疏,生气了,把他贬为江陵县令。
穆宗立,柳泌等人被杀,招回裴潾,升任刑部郎中。前率府仓曹参军曲元衡,打死了百姓柏公成的母亲。有司认为柏公成的母亲无辜而死。此时曲元衡的父亲任军使职,就以曲元衡父亲的荫庇给了柏公成钱。柏公成收了钱就不告官了,曲元衡也就得以赦免。裴潾上议说“:杖捶打人是一种刑法,官员们可以在他部属之内施行,若不是他的部属,即使有罪,也必须交由有司处理,以表明不得擅自施刑。曲元衡不是官员,柏公成的母亲不是他的部属,不能因父荫而免罪。柏公成从仇家收受贿赂,以母死谋利,悖逆天性,也应判罪。”皇帝下诏:曲元衡杖责六十后流放,柏公成依法论死。
后来,太和四年(830),裴潾由给事中出任汝州刺史,任期中,越法杖人致死。贬为左庶子,分司东都。太和七年(833),升左散骑常侍、集贤殿学士。太和八年(834),又转任刑部侍郎,改任华州刺史。
太和九年(835),再任刑部侍郎。开成元年(836),任兵部侍郎。第二年出为河南尹,不久,又回来还任兵部侍郎。开成三年(838)死,追赠户部尚书,赐谥“敬”。
裴潾以道自处,尽心事皇帝,嫉恨朋党,所以不被当权者、宠幸者所喜欢,曾收集历代好文章,续梁昭明太子的《文选》,共三十卷,名之为《大和通选》献给皇帝。
当时的文士若不是与裴潾有交往的,其文章均不中选。所以时论认为他很狭隘。后来宪宗终因服丹药而死,时人认为裴潾有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