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薄暮初降,梵高佇立窗前,望着下面的造船厂。一条栽着白杨树的林荫小路,苗条挺拔的树干伸展出纤细的枝丫,在傍晚灰色天空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秀美。
“难道因为我不能胜任正规的学匀,”梵高自言自语,“就意味着我在世上是一无用处了吗?拉丁文和希腊文究竟与基督教义中对人类的博爱有什么相干呢?”
约翰叔叔在下面的造船厂散步。梵高可以望见远处船坞里的船桅,前而是通体黑色的“亚齐号”和围绕在它四周的红灰相间的低舷铁甲舰。
“我的宿愿是为上帝做些实际的工作,而不是去画那些三角形和圆形。
我从来没想过要到一座宏伟的教堂里去做那种词藻华丽的布道讲演。我属于那些正在、而不是五年之后受屈辱和痛苦折磨的人们!”
正在这时,钟声响了,工人们象潮水般涌向厂门。点灯人把厂里的灯点燃了。梵高转身离开了窗口。
他明白,一年来约翰叔叔和斯特里克姨夫为自己花费了大量的金饯和时间。要是自己放弃了学业,他们肯定会认为他们替他所做的一切全部白费了。
唉,他曾经真诚地努力过。每天学习的时间还能比二十个小时再多吗?他不适合过这种学习的生活,这是显而易见的。他开始得太晚了。要是明天他就出去做福音传教士为上帝的子民工作,那算不算失败呢?要是他去帮助人们治愈病痛、解除忧虑,使有罪的人得到安慰、使异教徒皈依基督,那还算是失败吗?家里的人肯定要把这些都视为失败的。他们会说他是永远不可能成功的,会说他无能,忘恩负义,是梵高家的败家子。
曼德斯说过,“无论你做什么都会做好的。你始终一定会表现出你内心的一切,而那就是你一生成就的证明。”
什么都能理解的凯,已经对他身上萌生的那种心胸偏狭的教士的苗头大感惊讶了。是的,如果留在阿姆斯特丹,他就会变成这样的人,因为在这种地方反映真理的声音将日益微弱乃至消失。他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应去的地方,曼德斯已经给了他勇气。他的家庭会看不起他,然而这似乎已无所谓了。自己的地位是微不足道的,为了上帝,他完全可以把它放弃。
他匆匆打点了行装,没有告辞就离开了这幢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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