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克里斯汀来敲梵高的门了。她穿着黑色的裙子和深蓝色的宽外套,头戴一顶黑帽子。她洗了一天衣服。她的嘴微微张着,在极度疲劳时她总是这个样子。她脸上的麻点儿仿佛比他记忆中的更深更大。
“你好哇,梵高!”她说。“我琢磨着应当来看看你住的地方。”
“你是来看望我的第一个女人,克里斯汀。欢迎你。我可以替你摘去围巾吗?”
她在火炉旁坐下来取暖。过了一会儿,她把屋子四下里看了看。
“不坏嘛,”她说。“就是空荡荡的。”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钱添置家具。”
“咳,我想你也够用了。”
“我正准备做晚饭,克里斯汀。你和我一起吃好吗?”
“你为什么不叫我梵高?大家都这么叫我。”
“好吧,梵高。”
“你晚饭吃什么呢?”
“土豆和茶。”
“今天我挣了两个法郎。我这就去买一小块牛肉来。”
“哎,我有钱。我弟弟给我寄来了一些钱。要用多少?”
“我估摸五十生丁就够咱俩吃的了。”
过了一会儿,她便拿着一包肉回来。梵高从她手里接过肉准备做饭。
“喏,你坐着吧。做饭的事你什么也不懂。我是女人嘛!”
她俯身在火炉上,火把她的面颊烤得泛起了红晕,这使她看起来很漂亮。
她把土豆切好放进锅里,又把肉放进去一起喂炖。此情此景在他眼里显得那么自然、亲切,他觉得象在家里一样。梵高把椅子靠在墙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股暖流涌进他的心头。这是他的家,一个女人在这儿正用那双可爱的千为他准备晚饭,他曾经多少次梦想着和凯在一起时就是象这样的一幅情景啊!梵高瞟了他一眼。她看见靠在墙上的椅子倾斜的角度十分危险。
“喂,该死的傻瓜,”她说,“你坐直了好不好?难道你想把脖子摔断吗?”
梵高咧开嘴笑了。曾和他住在同一所房子里的所,有女人——他的母亲、姐妹、姨妈和表姐妹——每个人都这样说过,“梵高,在椅子上坐直!你会把脖子摔断的。”
“好吧,梵高,”他说,“我就坐好。”
可是等她一转身,他马上又把椅子靠在墙上并且还心满意足地抽起烟来。梵高把饭摆到桌上,她刚才出去时还买回两只面包卷。他们吃完了土豆牛肉又用面包把肉汁擦得干干净净。
“你瞧,”梵高说,“我包你做不成这样。”
“是啊,梵高,我做的饭,连我自己都吃不出是鱼、是鸡还是什么别的鬼东西。”
茶后,梵高点起了一支黑雪茄。他们热烈地交谈着。梵高觉得和她相处比和毛咸或德·鲍克相处更自在、更无拘无束。对于他俩之间的那种平等相待的友情,他并不自命理解。他们谈论的是些很平常的事情,两人在谈话中既不矫揉造作也不争强好胜。梵高说话时她只管听,并不急着盼他说完以便谈谈自己。她不自负,所以也不想去表现什么。他们俩谁都无愈坚给对方留下什么印象,梵高谈到自己的生活,谈到生活中的辛酸血泪,温林特只须把她的经历稍加修改便完全是他自己的故事了。他们的话语之中没有挑战,沉默之中不装假。这址没有阶级界限,不分贵贱高低,尤湍施展计谋的两颗不戴假而的灵魂晌相会。
温林特站起来。
“你人干什么?”她问。
“洗盘子。”
“坐下。你不知道怎么洗盘子。我是女人嘛!”
当她弯腰洗盘子时,他把椅子翘起倚在炉上,装满烟斗.心满意足地吐着烟雾。她那沽有肥皂沫的手强健有力、青航暴起,纵愤交错的皱纹显示出这双下所经历的辛苦操分。梵高中起笔把它们它们画了下来。
“这儿挺好,”她洗完盘子后说,“要是咱们能有点杜松子洒……。”
他们呷着苦啤洒消磨着晚上的时光,同时梵高还在给梵高饲素描。她两下放在膝上,怡然自得地在炉旁的一把椅子上静静坐着。炉火的温暖、与知己交谈的愉快使她显得活泼何生气。
“你什么时候结束洗衣服的工作呢?”他问。
“明人。还算不错,再于下去我叮受不了啦!”
“你·直感觉个灯吗?”
“不是,但日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这该死的小东西个时在我肚子里扭动一下。”
“这么说,你下周就可以给我来做模特儿啰!”
“我是不是只管坐着就行?”
“是的。有时你还得站着或裸着。”
“那倒真不赖,你干活,我得报酬。”
她明窗外望着。下雪了。
“我要在家里就好了,”她说。“外头这么冷,可我只有这条围巾。
得走挺长的路程哪。”
“明天早晨你是否还要再来这一带呢?”
“六点钟就得来,那时辰天还黑着哩!”
“要是你愿意,你可以往下来。梵高。我很高兴能有个做伴的。”
“我不碍你的事吗?”
“一点儿也不。床也挺宽。”
“两个人睡得下吗?”
“没问题。”
“那我就住下了。”
“好吧。”
“谢谢你留我住下来,梵高。”
“谢谢你留下来了。”
早晨,她给他煮好咖啡、铺好床、打扫了房间,然后才去上班。她一走,这地方仿佛顿时又冷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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