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后,他摇摇晃晃地穿过昏暗的饭馆。拉武太太尾随他到了他的房间,看到了他衣服上的血。她马上跑去请来嘉舍大夫。
“哦,梵高,梵高,你干了什么呀!”嘉舍走进房时叹息着说。
“我想我没干好,你说呢?”
嘉舍检查了伤口。
“哦,梵高,我可怜的老朋友,你一定非常不愉快,所以才这样做的呀!为什么我早不知道呢?我们全都这么爱你,可你为什么偏要离开我们呢?想一想你还得为这个世界画的那些美丽的图画吧!”
“请你把我背心口袋里的烟斗拿给我,好吗?”
“当然,我的朋友。”
他给烟斗装上烟丝,然后把烟嘴插进梵高牙齿间。
“对不起,请点上火,”梵高说。
“当然,我的朋友。”
梵高平静地从烟斗中吸了一口烟。
“梵高,今天是星期日,你的弟弟不在画店里。他家地址在哪儿?”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唉,梵高,你一定得告诉我!我们得赶紧与他取得联系呀!”
“提奥的星期天是绝对不能打扰的。他太疲劳,太操心了。他需要休息休息。”
怎么劝说也不能从梵高那儿得到皮加莱区的地址。嘉舍大夫护理他的伤口一直陪他到深夜。然后他回家稍事休息,留下他的儿子照看梵高。
梵高整夜没有限保罗说一句话,他睁着眼睛躺在那儿,不停地填着烟斗,吸着烟。
第二天早上提奥来到古比尔时,嘉舍的电报正等着他。他赶上了第一班火车,接着匆匆乘马车直奔奥维尔。
“啊,提奥,”梵高说。
提奥在床边跪下来,象抱着一个很小的孩子一样把梵高抱在怀里。他说不出话来。
大夫到来时,提奥把他带到外面的过道里。嘉舍伤心地摇摇头。
“没有希望了,我的朋友。我不能动手术取子弹,因为他的身体太弱了。
如果他不是象铁打的一般坚强,他本来会死在田野上的。”
整整一天,提奥守在床边,握着梵高的手。夜晚来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们开始轻轻地谈起他们在布拉邦特的童年。
“你记得莱斯维克的那个磨坊吗,梵高?”
“那是个很可爱的老磨坊,是不是,提奥?”
“咱们常爱沿着溪边的小路散步,计划着怎样度过一生。”
“仲夏时节咱们在高高的麦子中间玩耍时,你就常常象现在这样握着我的手。记得吗,提奥?”
“记得,梵高。”
“我在阿尔勒住院时,时常想起松丹特的事。提奥,我们,你和我,曾经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童年。咱们常常在厨房后面花园里的刺槐树下玩耍,午饭妈妈总给咱们做奶酪饼吃。”
“那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梵高。”
“……是的……啊……人生是漫长的。提奥,看在我的面上。注意你自己的身体,要多多保重。你得为乔和小傢伙着想。把他们带到乡下什么地方去吧,那样他们才能长得健壮。你也不要在古比尔呆下去了,提奥。他们已经耗去了你生命的全部……但没有给你任何报答。”
“我准备自己开一个小画廊,梵高。而且我举行的第一次画展,将是一次个人画展。温森特·梵高的全部作品……就象你亲手……在公寓房间里设计的一样。”
“啊,我的作品……为了它,我冒了生命的危险……而我的理智也已经差不多完全丧失了。”
奥维尔夜晚的那种深沉的宁静降临到这个房间。
早晨一点钟刚过,梵高微微转了一下头,喃喃地说:
“我现在能死就好了,提奥。”
过了几分钟,他闭上了眼睛。
提奥觉出他的哥哥离开了他,永远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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