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弟弟波纳罗托曾来罗马看望他,说了不少家里的事。
继母卢克丽娅去世后,父亲整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他太伤心了。
大哥利奥纳多仍在做虔诚的修士,二弟乔万西蒙却当上了萨沃纳罗拉的 “圣军”(童子军)首领,三弟西格斯蒙多在酒行当学徒。
“佛朗切斯科叔叔也挣不到钱,家里只剩下一点钱了。”波纳罗托吞吞吐吐地说着,偷偷地抬头看一眼。
“我们还有别墅和田庄。”米开朗基罗大声叫起来。
“这是我们最后的遗产,父亲不愿卖,情愿去坐牢。”波纳罗托用手擦擦眼泪,抽泣着说。
“博纳罗蒂家族的荣誉不能毁在我们的手里。”米开朗基罗已经理解了父亲的悲伤,但他的口袋里又有几枚金币呢?
穷困与卑贱时时像两条毒蛇盘缠在他的脖子上,与他艺术天才的自尊和力量发生着尖锐的冲突,他拼命地在挣扎。
为了维持博纳罗蒂家族的荣誉,为了缓和父亲脸上的皱纹,他不得不低下了充满智慧的头,竭力降低声调,请求红衣主教宽恕。
他还说出了很不愿意说的一个字眼:借钱。
利阿里奥不是罗伦佐殿下,慷慨乐施的美德与他鹰钩鼻子的形状也格格不入。
其实米开朗基罗说出“请求宽恕”时,红衣主教已猜出了以下的内容。
“阿尔卑斯山下的最勤劳、最出色的工匠都愿意到这里来,施展他们的出众才华,你也是其中一个。”
利阿里奥回到书桌边,将整个身子埋在高高背椅里,“迷途的羊羔不该浪费上帝赐给的时间,不过耐心是一个有修养的标志,你应得到一块大理石。”
米开朗基罗吃力地扛着一尊刚完工的雕像,他浓密头发的脑袋歪斜着,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他斜着眼,喘着粗气,终于看见了罗马银行家雅格布·盖洛的美丽庭院。
“罗伦佐殿下的英名,使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雕像是你的杰作,而不是刚刚出土的古希腊雕像。”
盖洛哈哈地大笑起来,用一个手指点点雕像的可爱脸蛋。
米开朗基罗窘迫地站着,他的头顶刚刚够到盖洛的耳朵下面。盖洛的个子太高了。
“小伙子,50枚金币如何?”
“……”
“不过我该这样提出问题,先提出30枚金币。然后,你不满足,伸出4个指头。我呢,坚持原价,你再噘着嘴提出,对吗?”
“……”
“你的眼睛告诉我,刚才的买卖过程很精彩,就像你苦苦思索这块大理石的灵魂在中间,还是在左边、右面。”
“……”
“好了,咱们成交吧,5个指头的数目才能握住你的锤子。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雅格布·盖洛的清醒头脑正像米开朗基罗的朋友说的那样,“今天能吃到鸡蛋,明天桌上就必须出现一只烤火鸡。”
米开朗基罗钦佩盖洛的高大形象,改变了他心目中对罗马人自私、狡诈的偏见。
巴库斯酒神的雕刻计划也得到了盖洛的赞成,那300枚金币的清脆响声,使米开朗基罗在胸前虔诚地划了一个十字。
佛罗伦萨的家里传来消息,感谢米开朗基罗的拯救,大弟弟波纳罗托还开了片商店,维持大家庭的日常开支。
米开朗基罗也已搬出红衣主教利阿里奥原先提供的底层房间,婉言谢绝了雅格布·盖洛的热情邀请。
在台伯河边的西斯廷纳大街的拐角处,米开朗基罗租了一间房屋,辟出画室的空间、两扇窗子的光线和有火炉的温暖,已使他满足了。
不久传来了萨沃纳罗拉被处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