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理三世的名声并不佳,但他毕竟多多少少地庇护了米开朗基罗,将那些恶毒攻击的影响减轻到一定程度,否则米开朗基罗早就被撕得粉碎了。
1555年3月2日,朱理三世因纵欲过度死去。5月9日,塞维尼红衣主教被推选为新教皇,名为马赛勒斯二世。
消息传来后,朋友们都为米开朗基罗的安危担忧。米开朗基罗也想逃走,但又舍不得圣彼得大教堂的工作,他在写给侄儿的信中说:
“我是不由自主地被任命作这件事情的。8年来,在烦恼与疲劳中间,我徒然挣扎。现在,建筑工程已有相当的进展,可以开始造穹窿了。如果我离开罗马,一定会使作品功亏一篑,这将是我的大耻辱,也是我灵魂的大罪孽。”
或许上帝也怜悯米开朗基罗的命运,几星期后,就召唤马赛勒斯二世离开了尘世。
新当选的保罗四世是一位性格狂热、脾气暴躁的教皇,他曾是将米开朗琪罗的女友科隆娜驱逐出罗马的主谋者。
他发誓要重新整顿宗教信仰秩序,从肉体上消灭意大利异教徒,宗教法庭和黑暗地牢成了他残酷统治的工具。
“圣父,有何吩咐?”米开朗基罗知道这位新教皇迟早会找他的。
保罗四世背对着米开朗基罗,小修道烷的雪白墙上好像隐藏了什么秘密,使教皇的眼睛迟迟不愿离开。
“米开朗基罗,你的意志必须服从教会,《最后审判》壁画已引起了异教徒的欢呼。”
“艺术的存在,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解释。”米开朗基罗有些不安。
教皇转过身来,若有其事地“嗯”了一声,“你每天都祈祷吗?”
“正像你所希望的那样。”
“来自威尼斯的阿列迪诺的声音,你应该知道一下。”教皇指指办公桌上的一篇文章,“请你念念。”
“在世界上最大的礼拜堂里……画上没有一点尊严的天使、圣人,而且剥去了所有的天国装束。”
米开朗基罗抬起头说:“圣父,这是一个无耻的小人。”
“不,阿列迪诺代表了忠诚的信徒,他们都不愿看到罪恶和邪说。”教皇冷冰冰的声音钻进了雪白的墙壁里。
米开朗基罗还想争辩:“天天都有虔诚的教徒来朝圣,我的壁画使他们感到赎罪的重要性。”
教皇不想与这倔强的老头再谈下去,他感到厌烦:“把《最后审判》的那堵墙壁刷白,和这里的墙一样,然后你再画点什么。”
艺术中的裸体形象引起了统治者的恐慌,他们害怕自己的丑恶灵魂将得到严厉的审判,只有文雅的外表才能稍稍使他们的心理得到一丝安慰。
《最后审判》成了统治者镇压异教徒的一个证据,或者说是壁画政治舞台上的牺牲品。即使是纯艺术的象牙塔也只能是不堪一击的脆弱名词,何况这幅壁画上还寄托着作者爱憎分明的英雄主义。
米开朗基罗没想到这场风波时隔十几年之后再次猛然袭来,他似乎无法承受这个残酷事实:
早在几天前,我的心潮就已经来到破舱里,穿过海上的恶劣天气,来到那个海港里,我的好的和坏的货物。
数着每一桨,看看是否会走好运。
为暴君,为虚构的上帝贡献出我的艺术——我集中精力,真心诚意,而现在才知道,他玷污了我的事业,只在人们中间,散布灾难。
可怜我,爱的思想忐忑不安;两种死期迫近,我的血液冰凉。
一种早已在这里,另一种应该等着我;拿着画笔和雕刀的时候,不要忘掉灵魂,为自我祈求爱,我们拿着十字架,把手伸出。
他的叹息和悲哀也得到了以厄科勒·冈萨加为首的红衣主教的同情,他们出于各种政治目的,开始了拯救壁画的行动。
“壁画得救了。”丹尼尔·达·沃尔特拉兴冲冲地进来。
米开朗基罗先是一惊,后来又重重地靠在椅子上,因为他知道这位画家朋友的脾性。
“教皇同意不刷白墙壁,但是……”沃尔特拉故意停住,笑嘻嘻地,想看看米开朗基罗的反应。
“遮羞布。”米开朗基罗立刻猜到了。
“对,对。”沃尔特拉惊奇地叫起来。
“去告诉教皇,这点小事,容易处理。如果教皇愿意把世界整顿一下,那么处理一幅画不必兴师动众的。”
沃尔特拉一听,急忙劝说米开朗基罗:“这件事的处理,我已争取过来,请你放心,我一定以最大的努力,只添上一层薄薄的遮羞布。”
“我,还得感谢你,裤衩画家。”米开朗基罗苦涩地说着。
“别生气,米开朗基罗,等下一个新教皇上任时,还可以把遮羞布撕掉。”
“谁来撕?你,我?”
米开朗基罗的担忧后来被历史所证明。1596年,克莱芒八世教皇还想涂掉《最后审判》。
“遮羞布”的风波并没有影响米开朗基罗的显赫名声,法国国王向他发出热情邀请,并以他的名义预先把丰厚的薪水存入银行。土耳其的苏丹大公特地准备一队人马,要护送他到君士坦丁堡去工作。
佛罗伦萨执政者催促他回去,为故乡奉献更多的杰作。故乡的市民则希望他能在罗马建造一座佛罗伦萨的教堂。
米开朗基罗收到佛罗伦萨方面恳求的信了,激起了他对故乡的热爱感情,立即动手设计教堂。
他凭着自己长期积累的经验,充分发挥了建筑空间的思维联想,将丰富多彩的建筑语汇构成了自己心目中的一座丰碑。
他充满自信地对故乡人说,如果他的设计图样能实现的话,那么即使是罗马、希腊的有名建筑都会黯然失色。
人们还从来没有听到米开朗基罗说过如此的豪言壮语,谨慎与谦虚才是他的座右铭。
佛罗伦萨人拿到他的设计图样兴奋不已,并在米开朗基罗的指导下,根据图纸制作了教堂模型。
大家都公认这是一个举世无双的新教堂,无论是外形整体设计,还是装饰变化,都具有创造之美。
但是由于经费问题,建造教堂一事中途夭折,更不幸的是那座教堂模型也失踪了。
对此,米开朗基罗感叹不已,他不得不再次相信命运,就像“遮羞布”
风波一样。该得到的总是得不到,不想遇见的事偏偏第二天就发生了。
猜疑的阴影不断地加重,在他晚年时,他常常会对自己制作的艺术品无端产生怀疑,甚至亲手毁坏。
不过他的对手阿列迪诺因中风病死在家里。保罗四世则是突然死亡,罗马市民高兴地拖着他的雕像头游街示众,随后扔进了台伯河中,并毁掉了指控为被告异教徒的一切档案。
米开朗基罗终于活着看到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