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与孤独

超凡入圣具有一种可怕的摧毁人的力量。

维克多·雨果圣罗克街事件并没有使维克多·雨果的事业长时间遭受影响。莱奥妮·比阿尔成了唯一的受害人,她还在圣拉扎尔监狱里,置身于那些妓女和淫妇之中。阿姆兰夫人对莱奥妮的丈夫,也是她在萨穆瓦的邻居进行斡旋,她要求他还妻子自由,或者至少将她解送到圣心修道院去,他有权这么做。“我的邻居,”她若无其事地对他说,“只有国王和那些戴绿帽子的男人才有赦免的权利。您要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他大笑起来,判决于是停止继续生效。

接着,漂亮的莱奥妮一连好几个月被禁闭在纳夫-德-贝里街的一所奥古斯丁教派修女院里。诗人仍不停地给她送来美丽的诗篇,但身边少了诗人,她在修女院里百般无聊。然而她使修女们着了迷,并让修女们拜读维克多·雨果的作品,一八四五年八月十四日,夫妇俩被宣判分了财产,从此分居。

这位美人离开修女院后,没见有多少悔改,躲到外祖母家去住。开始,社交界拒绝接纳她,但阿姆兰夫人帮助了她,而维克多·雨果夫人本人也自愿保护莱奥妮·多内,她便成了王家广场客厅里常设的一只花瓶。这对阿黛尔说明了什么问题?是要显示自己宽大的胸襟,还是仅仅作为同犯的妻子而和丈夫一致对外呢?是罪过而又悔悟的妻子在赎罪,还是在表现超于常人的通情达理呢?或者这是在对朱丽叶·德鲁埃进行大快人心的报复吗?不过她一直是把莱奥妮看成是朋友来接待的,而后者也在衣着眼饰方面成了她的亲密顾问。拉马丁说对了:在法国,人们从任何事情上都能爬起来。这个被休的女人生计还没有着落。她写了些文章并发表过几篇,后来又出了几本书。

雨果表现得十分慷慨,但低于她原本希望的程度,可据他说已经超出他所可能有的力量,“我愿意从我血管里抽出血来,可是它并不值钱……”

应当承认,当时他的“收入”相当微薄,因为他没有发表任何作品。经过此番喧闹之后,他奉行着缄默政策。他并非停止写作。他已在重新着手一份原先的计划,即长篇小说《贫困》并和朗迪耶尔、戈斯兰签订了合同。这部社会小说与欧仁·苏的小说有相似之处,将包括四部分:一个圣人的故事、一个苦役犯的故事、一个女人的故事和一个小女孩的故事。

奥古斯特·瓦克里阅读了“这部史诗的开头一部分”并“佩服得五体投地”。人们对此不难理解。在这本书里,维克多·雨果表现出对穷苦人的真诚的同情——这曾使他一直耿耿于怀;另一方面他还表现出自己对社会的过错感到抑郁不平。他似乎接受了这个社会,可内心里他忿忿然。朱丽叶负责誉抄《让·特雷让》——该书有一段时间曾以此命名,它使它大为震动。

一八四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拿来让我抄吧。我急于想知道那位善良的D城主教后来怎么样了……”

一八四八年二月三日:“我历历在目,好象我就在书里似的。我感受到了这可怜的让·特雷让所遭受的种种可怕折磨。我禁不住要为这可悲的牺牲品的命运而哭泣,因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可怜的芳汀更悲惨,比可怜的蠢人商马第更痛苦。我和这些人物生活在一起,分担着他们的痛苦,就象他们是真实的血肉之躯一样。你把他们刻划得多么逼真生动啊!我不知道这一切该怎么跟你说,但我知道,我全部的智慧、情感和魂灵都被这本绝妙的书吸引住了,你恰如其份地叫它《贫困》……”

因为莱奥妮·比阿尔被关押起来,后来又不得不销声匿迹,朱丽叶自然受惠不少。她得到比平时更多的机会和她的情人兼主人在一起。一八四六年,一场和发生在维勒基埃的悲剧同样可怕的不幸,使她与雨果愈加亲近。她的女儿克莱尔·普拉迪耶——那位“菲尔斯滕贝格亲王”已经结婚并有了合法儿女,现在他不允许她再用这个名字——早已非正式地成了雨果的养女。他帮她缴膳宿费,教她念书,送给她不少礼物,也很真心地喜欢她。她长成一个亭亭玉立、气质忧郁的少女,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该遭遇的不幸,由于内心的绝望而不愿再活下去。克莱尔曾写信给维克多·雨果:“永别了,多多先生,希望您能继续善待我那亲爱的妈妈,她是多么善良、可爱的人儿啊!请相信,您的克莱尔将会为此而感激不尽。”有一次可能因为企图自杀,结果她病得十分厉害。普拉迪耶让人把她送到奥德伊的“店铺内一间可怕而又破旧的狭小屋子里”。维克多·雨果不止一次停下手边的工作,乘公共马车前往看望她。总而言之,这种诚挚之心是合乎情理的,可朱丽叶却把这一次又一次的探望看成是一位神明同意对凡人显灵。她疼爱女儿,但即使在克莱尔垂危之际,她依然每天写她的“涂鸦情书”:“我内心很绝望,但我爱你。

仁慈的上帝要是愿意,可以任意折磨我的心灵;可是从我心里发出的最后一声呼唤,将是一声我对你爱的呼唤,我最最亲爱的……”

当克莱尔·普拉迪耶在圣芒代公墓下葬时.法兰西贵族院议员维克多·雨果子爵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和他在一起的是死者的父亲,他在女儿垂危期间显得格外亲切。一场丑闻风波刚刚平息,又极其暧昧地如此惹人注意,这对雨果是危险的。他毫无惧怕,勇敢而爽直,向死者及其母亲尽可能地表露他的感情。作为一个功成名就又有现在那些短处的人,他还是这样富有人情味,有朝一日他会因此而得到拯救。他为悲伤的朱丽叶和克莱尔的亡灵写了不止一首的诗篇:

怎么说呢?你女儿也随着我女儿离开!

母亲,深情的母亲,你徒然地让家门敞开着不关,可她还是没能再回来,那边青草丛中的这块墓石是新坟……

黎明降临的时候,她已经一去不回,她是熹微的晨光,蓝天上的贞女,小嘴只是睡梦中尝到亲吻的滋味,灵魂只在上帝的床第上以身相许!……

克莱尔死后,诗人与“菲尔斯膝贝格亲王”就一直保持着真挚的联系。

如下一篇有关这位雕塑家艺术的文章,是由维克多·雨果向朱丽叶·德鲁埃口授而成的——“有这么一位雕塑家,他的不少精湛的作品使他能凌骂于他人之上,这就是普拉迪耶先生……普拉迪耶先生是位大师。任何竞争者在他面前都应退避三舍……作为年轻而又成熟的天才,普拉迪耶先生是雕塑艺术中所出现的最出色的高手之一……”维克多·雨果有时在普拉迪耶家和阿尔方斯·卡尔共进晚餐。这样,朱丽叶·德鲁埃的三个情人聚在一张桌子旁。

一八四五年,也就是雨果和比阿尔夫人被当场抓获的那一年,普拉迪耶自己也碰见他尊敬的妻子正与另一个奸夫“私通”。他把她赶走之后,常常在默东的树林里和一些年轻的模特儿游荡。朱丽叶被关在家里翻来覆去咀嚼自己的悲痛。“如果你不爱我,”她对维克多·雨果说,“我将活不过两个小时。”

她失去了比她所拥有的更多的东西,因为克莱尔在有生以来这二十年当中,没怎么在母亲家里生活过:普拉迪耶把她交给奶妈去带。后来她作为一所寄宿学校的住读生,又留校担任女学监。在朱丽叶的绝望中有一部分是难以言表的内疚。

一八四五年六月,继比阿尔事件之后,雨果子爵在贵族院里感觉到一阵冷冽的寒风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开始登台演讲。当一个人被认为是让人担心时,不露锋芒才是明智之举。维克多·雨果第一次演讲的主题是商标图案,这就让人放了心。而第二次,他参加一场关于波兰问题的辩论时,便没有受到欢迎。这些傲慢的老家伙对他心怀宿怨:他曾经“在泥淖中玷污了他们那配上白鼬鼠饰带的礼服。”而实际上贵族院里不乏通奸的议员,只不过他们没给捉住。仅此而已。他拿嘲讽的目光注视着这些派头十足的角色,并且对他的这些同事给予幽默的评价,就象以前在法兰西学院那样。关于法布维那将军他说:“我期待能看到的是头雄狮,而我看见了一个老妈子。”关于布瓦西候爵他又说:“他坚定沉着、口若悬河,他具备了成为一名伟大演说家的次要条件,他只不过缺了才华。”一方面可见《见闻录》里那种冷若冰霜,意味深长,足以与斯丹达尔相媲美的嘲弄,另一方面显示出他那富丽堂皇的演讲辞中具有雄辩的反衬与均衡,这两者之间产生了无比奇特的对比。有时候雨果-玛格利亚可能会嘲笑雨果-吕伊·布拉斯的。

但有一次演说他取得很大成功,那次目的在于支持热罗姆-拿破仑·波拿巴提出的关于准许他们一家人返回法国的请求。雨果提到自己的父亲——一个“皇帝的老兵”时,说父亲在命令他“起立发言”。他描述了拿破仑在全世界的声誉,还问究竟拿破仑犯了何种罪而致使他全家族的人受株连。“罪行列举如下:宗教得以复兴;民法得以制订;法国版图得以扩张,甚至已延展出它的自然边界线以外;此外还有马伦哥,耶拿、瓦格拉姆和奥斯特里茨。

这是一位伟人在强盛与荣耀方面给一个伟大民族所能带来的最丰厚的妆奁……”一个过去曾任营长的会议庶务员在演讲坛下流了泪。福蒂内·阿姆兰与莱奥妮·多内这些波拿巴主义者得胜了。

而雨果,确切地说来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是皇帝偶像的崇拜者?或是资产阶级王朝的鼓吹者?还是穷人的朋友?只要还没有下决心约束自己,一个人又如何能知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呢?不管他高兴与否,他是雨果子爵、法兰西学院院士、法兰西贵族院议员。他“面颊丰满,四方端正”。

他在大使和大臣们家里吃晚饭。在这儿,在离他相当远的一张张餐桌尽头,他见识了这么些人——阿尔弗雷德·德·维尼,满头金发,侧面看上去象只鸟,最近因身为孔迪堤岸街的候选人而变得亲切起来;圣伯夫,一个秃顶的小矮个;普拉迪耶,头发很长,虽然年已六十,可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安格尔,“他的下巴与桌面平齐,使他的骑士缓带象是从餐桌布上挤出来的。”

雨果出席了杜伊勒里宫的演出。大厅如此忠诚胜过观众,依然保留着帝国式样的装饰:古希腊竖琴,狮身鹰头鹰翼的怪兽,棕榈叶花饰及希腊方形回纹饰等。很少有美女。阿黛尔这个已不再年轻的西班牙女郎依然是最美的。昔日嗓音洪亮、自鸣得意的乔治小姐,如今已龙钟老态,神情快然。她走过来和雨果攀谈:“您说我到那儿去呢?瞧我这么胖的女人!况且作家在哪儿?

剧本,角色又在哪里?……那可怜的多尔瓦尔也不知在何处,在图卢兹或在卡邦特拉,在谷仓里演戏谋活路!她和我一样地落魄,光着个脑门,在没有刨平的戏台上就着四支羊脂蜡烛拖了把者骨头走来走去!……”亲王们把雨果当成朋友对待,他甚至也对自己成了他们的熟人这一点习以为常。他被荣誉和死神推上了最前线。有谁能在文学方面超越他呢?一八四七年,夏多布里昂已经老迈瘫痪,每天三点钟他被送到失明的雷卡米耶夫人旁边。马尔斯小姐是个“机灵的演员,愚蠢的女人”,她在《艾那尼》那阵子曾折磨过雨果。她安葬时雨果发现身着工装的巴黎民众在人群中寻找着诗人们。“这些民众应当得到此荣誉。如果他们没有马伦哥,也没有奥斯特里茨,他们也会想要并且爱戴大仲马、拉马丁这样的作家,”还有雨果这样的作家。

总之,生活显赫顺达。从《秋叶集》到《光影集》,这十年里他写了四本卓越的法语诗集;《悲惨世界》有望与《巴黎圣母院》相提并论。他还会有机会晋升大臣。他经历了几次狂风骤雨,但等暴风雨过冶,他的荣誉完好无损。可是他并不幸福。当他从安葬了小克莱尔的公墓回来时,他对这种动荡不安的上流社会生活的空虚浮华进行了一番思索——在各种阴森沉闷的会议上大发议论,面对临头的命运,面对追求的目标,感到强大和软弱,又是伟大又渺小;人流之中是浪花,暴风雨中有灵魂;万物有来有往,时而欢悦,时而愁困;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时而努力拼命……

接着是死亡巨大而又深沉的寂静!

这些晚会很精彩,树上的枝叶伴着歌剧院的灯光,在夏夜的微风中轻轻摇曳。他从晚会结束后回来时,向人群中那些珠光宝气的女人和那些绸缎着身的男人投去忿懑、阴沉的目光。这位贵族院仪员,不断增加对国家公债的投资的有产者,竭力想扰慰自己的良心。奢侈的生活不是使人人都受益么?

花钱的富翁不是在发薪水么?但他也曾是个不幸的人。曾经隔着玻璃窗看到幸福的人们在跳舞。所以他很清楚,人民所要求的不仅仅是面包,还有平等。

“当大众运用这种眼光去打量富翁,此时每个人的头脑里就不是在想什么了,而是在酝酿一场风暴。”但是怎么办呢?一个功成名就的人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构造精巧的社会大机器把他从汽缸送到汽缸,从轧机送到轧机,从舞会送到舞会,从晚宴送到晚宴,每天都在把他轧得更扁。他身边有妇女、孩子和受保护者,总共二十口人,他不得不让他们在这种社会中生活下去。

为了不随波逐流,他必须作出一种决定或是展开一场革命。正在写《悲惨世界》的维克多·雨果对这两者同时考虑。他认为自己有罪,因此为了能赎罪,他渴求某种严厉的贬斥。他既想遭灾受难,又想飞黄腾达;既野心勃勃,又是个受虐狂,两者兼而有之。

他迷罔失措,想忘却自己,于是“求助于深渊”。从一八四七年到一八五○年,面对黄花少女,女冒险家、女仆、妓女,他对新鲜肉体的欲望似乎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这位浪漫诗人装扮成一副放荡形骸,有着瓦尔蒙的作风。他给“文坛名妓”他朋友埃米尔·德·吉拉尔丹的情妇埃斯苔尔·吉蒙写过这样轻浮的一封短信:“何时便是天堂?您认为在星期一吗?星期二、星期三呢?就星期五您怕吗?至于我,只恐怕迟到了!维·雨。”他参与了和泰奥菲尔·戈蒂耶、画家夏塞里奥及他自己的儿子复尔的竞争,最终成功地把全巴黎最美的玉体占为己有:艾丽丝·奥齐。

这个绝色美妙、举止轻佻的女人与年轻的夏尔有过来往(一八四七年他时值二十岁),她曾向他表示希望能在签名册上得到大诗人的几行诗句。雨果来到她家,看到漂亮气派的卧床,由浅红色木料制成,上面镶嵌着古老的塞夫勒瓷器。艾丽丝得到了许诺中的四句诗:

在此美妙的时刻,夕阳换上了淡妆,浩然无际的天宇充满金色的光辉,柏拉图曾经希望看到维纳斯出水,而我呢,我更喜欢看到艾丽斯上床!

维纳斯女神声称对如此放肆不高兴,大概她是想让年轻而不安的夏尔开心。于是又有了一首四行诗用以纠偏:

沉思者有时会使崇拜的对象生气。

不过,要说我胆敢对新的天地追寻,可我今天第一次才听到有人说起,连柏拉图的愿望也让维纳斯伤心!

事情在预料中发生。老子继儿子之后取得胜利。胖乎乎的夏尔对此感到痛苦,可依旧不得不恭恭敬敬——这是“父王”(子女之间都这么称呼他)施威于他。他也是名诗人,后来,他便写诗鞭笞这个负心的女人。

你的玉体和生活我是又恨而又爱!

唉!你的爱情生活以及豪华气派,又叫人欢喜,又让人气愤。

我时刻都在两个极端中游移不定:

我对你又恨又爱,我很爱你有爱情,可我又恨你另有情人!……

天才战胜了青春年少,后者终于屈服,夏尔·雨果致艾丽丝·奥齐:“我之所以写这封信给我父亲,一方面是因为儿子怀有一颗纯洁的心,怀着深沉的爱和无限的忠诚;另一方面是出于父亲享有的光荣。您选择了父亲和光荣。

我不会怪您,任何女人都会作出同您一样的选择。只是您要知道,我未必能承受得了您如此分配您的爱情所带给我的一切痛苦。”而阿黛尔·雨果就象对任何事情那样,她对这场悲剧的内中详情十分了解,还安慰了儿子一番。

朱丽叶·德鲁埃仅是听说夏尔情场失意后伤心难过,便建议把他送到维勒基埃的奥古斯特·瓦克里那儿去。在雨果家的历史上,侮辱再次“由做父亲的加给儿子”。

这样随便草率地就和女人同床,再也无法用激情为之辩护,却为事后种下了苦果。“生活麻木,根本谈不上有欢乐。”雨果希望能再次摆脱诱惑,哪怕要遭受痛苦。

自从维勒基埃的悲剧发生以来,自从莱奥波特蒂娜和克莱尔离世之后,在他身上又萌生出一种新的需要——他需要一种信仰,这样他就可设想有朝一日能重新看见这些已故的女孩子。“甜蜜的天使,难道真的行不通/搬起这一块墓石,再稍微讲上几句?”他思考着冥府里的生活,力图为自己找到一种宗教哲学。他研读起那些迷信科术者的著作,这些书中告诫人们,在这个世界上和亡逝的灵魂相交谈是可以实现的。这些思想解释了为什么这个年富力强、表面上得意洋洋的人会有那种失意、含糊的眼神。一八四八年二月十九日,他坐在贵族院里自己的议席上,某种莫名其妙的幻觉抓住了他,促使在纸上写着:“贫困引导人民进行革命,而革命又重新把人民引向贫困。”

有一刻工夫他思考了可能采用的行动;紧跟着又因为自觉孤力无援便放弃了。“与其独自站起来,不如别站起来。”他对达律伯爵说道:“我喜欢冒险,但我讨厌因此被人嘲笑。”所以,他继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但心中不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