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国防政府

[政府的构成及其实质]共和派拟定的临时政府成员名单包括了原帝国立法团中所有巴黎议员以及甘必大、皮卡尔和西蒙三个外省议员。允许罗什弗尔参加政府,为的是利用他在民众中的声望,给临时政府涂上进步的色彩。

当时,普法战争仍在继续,普军正疯狂地向巴黎扑来。共和派没有掌握军队,又视革命群众如洪水猛兽,只得向巴黎总督、奥尔良派将军特罗胥乞求合作。

特罗胥趁机要挟共和派,必须由他担任政府首脑,并确保宗教、家庭和私有制原则不受侵犯,否则,决不参加政府。共和派别无选择,接受了所有条件。

法夫尔让出临时政府首脑的职位。9月4日晚上,临时政府成员开会组织内阁。特罗胥任政府总理兼巴黎总督,法夫尔任副总理兼外交部长,甘必大、皮卡尔、克列美和西蒙分别任内政、财政、司法和教育部长。费里、罗什弗尔等人虽属临时政府成员,但未担任部长职务。而原先不属临时政府成员的奥尔良派健将勒夫洛和福里松却担任了陆军部长和海军部长要职,另一名奥尔良党人凯腊特里被特罗胥委任为巴黎警察局长。

9月5日,新组建的内阁在《致巴黎国民自卫军》公告中自称为“国防政府”,并声称它只有一个愿望:“拯救祖国”。其实,从国防政府的构成就可看出,它比临时政府已经倒退了一步。临时政府成员是清一色的共和派 (包括小资产阶级民主派),而在国防政府中,代表大资产阶级的另一个君主主义派别——奥尔良派不仅窃据了总理职位,而且控制了军队和警察等要害机构。共和派并不掌握实权。因此,“这个共和国依照它那帮资产阶级首脑中的某些人的意图,不是只应充当奥尔良王朝复辟用的跳板和桥梁吗?①”

国防政府的这种政治构成既埋下了共和国政体危机的祸根,也决定了法国在普法战争第二阶段的继续失败。

[巴黎之围]色当战役以后,德意志统一的最后障碍已经排除。但是,普鲁士国王抛弃了不对法国人民作战的诺言,继续挥师向法国腹地进军。普军第三军团和第四军团分两路直扑巴黎。当时,巴黎以东和以北地区尚有许多法军据点,国防政府若能认真组织抵抗,有可能减慢普军推进速度、以赢得加强首都防御的时间。可是,这个政府所采取的第一个步骤,就是派梯也尔游说欧洲各国朝廷,以废共和国、立国王为交换条件,乞求它们出面调解,而对首都东北方向各支法军不给任何增援,对人民自发进行的抗普斗争更是疑心重重,至使法国贻误了许多战机。

普军一面向巴黎方向长驱直入,一面又放出和谈烟幕迷惑法国。9月16日,俾斯麦代表普鲁士政府宣布,愿意与法国开始和谈。国防政府闻讯后更加放松了对普军的阻挡。这样,普军几乎未遇任何有组织的抵抗就于9月18日完成了对巴黎的包围。

[人民的抗战活动]国防政府的政治构成从一开始就引起巴黎无产阶级,尤其是先进分子的不安。当他们看到这个政府听任普军长驱直入、并派遣梯也尔出使欧洲,拜倒在各国君主面前乞求调解以后,他们对政府就警惕了起来。为了抵御普鲁士入侵军并监视政府的所作所为,巴黎的国际会员发起组织了各区警备委员会,并在此基础上组成了巴黎二十区国防共和中央委员会。在巴黎被围期间,这个委员会是领导人民抗战的实际中心。巴黎人民还通过组织俱乐部和民众集会表达他们抗战的意志的要求。他们建议政府实行普遍征兵制,要求发给武器,建议利用教堂的钟、旺多姆圆柱和国王铜像铸造大炮。工人们还在集会上对政府的卖国政策进行尖锐批评。抗战心切的巴黎人民冲破了政府限制,在9月5日以后的3周时间里组成了194个国民自卫军新营,超过政府限额2倍多,使国民自卫军总人数达30余万。时人阿尔努回忆说:“在最初那些日子里,他们包围了区政府,要求发给武器”,“前来报名投军的公民人山人海,致使满足报名的要求成了最大的困难”。国民自卫军新营的成员大多是工人,他们自筹款项、制造武器,奋力投入保卫首都的战斗。正是因为这支以工人为主体的国民自卫军的存在,才使国防政府没敢在巴黎被围之初立即开门揖盗。

[政府中的投降派与抗战派]巴黎被围之初,军事上并未陷于绝境,首都拥有强大的武装:共有13万正规军、11万别动队以及新扩建的30万国民自卫军。巴黎防御设施坚固齐全,而且外省正在积极增援首都。如果政府放手与工人联盟并认真组织抵抗,守住巴黎进而击败敌人是可能的。可是在特罗胥.法夫尔、梯也尔一伙眼里,工人手中的步枪要比普鲁士的大炮可怕十倍。

“国防政府在民族义务和阶级利益二者发生矛盾的时候,没有片刻的犹豫便把自己变成了卖国政府”①。出于大资产阶级利益的需要,特罗胥一伙所要防御的首先是巴黎的工人;他们决定要巴黎饱尝饥饿和残杀的痛苦,并且借普鲁士之手灭绝巴黎革命力量,以便铺平自己卖国求荣的道路。为此,他们一面密切注意国民自卫军工人营的活动,残酷镇压敢于以暴力反对他们投降的革命群众,一面又故意频频制造军事指挥的失误,使大批国民自卫军官兵白白送死。

与此同时,国防政府幕后的投降活动一刻也没有停止。早在巴黎被围的第二天,法夫尔就亲赴普军大本营同俾斯麦开始了和谈。只因普方过于苛求,法夫尔担心接受后激起人民反抗才未敢签约。10月底,出使欧洲各国的梯也尔刚回到巴黎,政府立即又委派他恢复同普鲁士的停战谈判。10月27日,指挥将近18万法军官兵的巴赞元帅在梅斯向普军投降。当《战斗报》披露这一消息后,特罗胥竟然还发表声明,无耻赞扬巴赞是“不断以英勇的出击使围城普军惊恐的光荣战士”。国防政府的目的就是最终使国内人民同意投降。

政府成员中反对投降、力主抗战的唯有内政部长甘必大一人。国防政府成立伊始,考虑到首都指日间就将被围,甘必大建议把政府迁往外省,以便使政府有较多的行动自由。但他的意见未被采纳。巴黎被围以后,首都和外省联系被切断。10月7日,甘必大乘气球飞离巴黎,10月9日到达图尔,以内政部长身份兼领陆军部长之职,主持政府在外省的代表团的工作。在尔后近一个月中,他几乎在白手起家的情况下建立了包括步兵、炮兵、工兵在内的一支60万人的军队,领导除巴黎以外的整个法国,顽强地抗击普鲁士军队。他组织的卢瓦尔军团一度还收复了奥尔良城。甘必大的军事努力延缓了普军向法国纵深进逼的速度,减轻了巴黎的压力。

[巴黎停战协定]国防政府为迫使人民接受向普鲁士投降,从1871年初起加紧策划卖国勾当。在1月10日的政府会议上,特罗胥公然提出,“如果在巴黎城郊的大战中,死掉2万到2.5万人,巴黎就会投降”。政府还在1月 17日的会议上专门讨论了进行投降谈判的人选、以法国还是以巴黎名义投降、以及投降时采取那些措施对付群众反抗等问题。按照这一预谋,政府在 1月19日和20日间蓄意制造了一场失败的出击,随后又大肆渲染法方的伤亡,企图胁迫人民承认投降是唯一出路。 1月20日晚,法夫尔和特罗胥在区长会议上一唱一和,硬说巴黎不能再作任何抵抗,保卫巴黎只不过是“英勇的蠢举”。人民群众对这伙卖国贼忍无可忍,于1月22日举行了巴黎被围期间反对政府投降的第二次起义,又遭到残酷镇压。

至此,政府以为通向投降道路上的障碍已经扫除,便委派法夫尔从1月 23日起再次和俾斯麦谈判,并于1月28日签订了停战协定。协定规定了停火时间及普法两军在法国各战场的停火线(但普军应停止对法国东方军团的军事行动却没有列入条款);规定巴黎交出全部防御工事、绝大部分炮台和大批武器弹药,卫戍部队除留下一个师保留武器以“维持秩序”外,其余全被宣布为战俘;法国必须在三周内选出国民议会,以最终决定和战问题。只有国民自卫军没有放下武器。

对于特罗胥一伙的卖国活动,甘必大是有所警惕并极力反对的。直至 1871年1月27日,他还给巴黎的国防政府成员发去这样一封急信:“无论从实际上看还是从法律上看,你们都不能代表政府投降。法国没有被击败。

如果你们没有我们的同意和批准而签订了涉及巴黎问题以外的条款,那都将是无效的⋯⋯”确实,如果综合考虑普法双方当时的军事、经济、外交以及战争潜力,就不难发现,法国远远没到无法继续作战的程度,而普方却行将陷入捉襟见肘的困境。法国并不是被击败的,而是被国防政府出卖的。但是,甘必大过于迷恋“合法性”,不敢利用自己的地位去发动群众和投降派斗争。

因此,当国防政府正式投降以后,他仅仅表示了消极的抗议,明显地暴露了他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