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民议会和梯也尔政府

[议会选举的背景]按照巴黎停战协定规定,法国必须在3周内选出国民议会,以便由它最终决定和战问题。

当时,德国军队占领着法国东部,北部和中部已由德国委派的省长管辖,法国被占省份达43个。巴黎和外省的联系已被切断,一切交通路线已被破坏。42万有生力量已先后被德军俘虏。甘必大派往东线解贝尔福之围的一支大军又受停战协定中一项秘密条款之害而被逼入绝境,8万人马只得越出国界,在瑞士被解除武装。不过,甘必大仍试图通过他领导的政府代表团对国民议会选举施加影响,以便选出一个主战的议会。为此,他通告各省省长,不让旧帝国官吏和现政府成员参加议会竞选。此举引起俾斯麦抗议。特罗胥和法夫尔马上加强对甘必大的压力,迫使他放弃这一决定。甘必大被迫辞职。

此后,议会选举完全被投降派控制。

甘必大辞职以后,外省选举由政府信任的省长主持。农民在外省占绝对优势,他们处在帝国遗留下来的反动官吏、地主乡绅以及教士的严密控制之下,无法不把选票投给受官方支持的主和派。而当地的革命者和主战的共和派人士事先不知道停战协定,猝不及防的限期选举使他们根本无法展开竞选。因此,主和派在外省选举中窃取了胜利。在巴黎,以资产阶级君主派和温和共和派为一方,以激进共和派、小资产阶级民主派及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派别为另一方的竞选进行得十分激烈。鉴于前者在巴黎被围期间的丑恶表演,加上数万名富裕的资产者为躲避战乱已经逃离巴黎,结果削弱了主和派的社会基础,使之在竞选中遭到失败。但从全国范围来看,主和派在国民议会选举中获得了压倒优势。

[议会成员的构成及其后果]1871年2月12日,国民议会在波尔多举行第一次会议。同日,国防政府宣告解散。聚会波尔多的共有645名议员(不包括后来马上辞职的阿尔萨斯和洛林两省议员),主和派占压倒多数。而在主和派中,正统派、奥尔良派和波拿巴派这三个君主派又占了绝对多数。君主派能在这时重新抬头,完全是国防政府在议会选举中极力扶植的结果。主和投降是国防政府的政治需要,此种需要只有在君主派身上得到实现,所以,政府必然转向君主派。而君主派十分明白,9月4日巴黎革命以后,战争是在共和国的旗帜下进行的,战争的胜利无疑是共和国的胜利以及自己的失败,因此也力主投降。国防政府和君主派在和战问题上利害关系的一致,决定了它们在议会选举中的勾结,成为君主派卷土重来的客观条件。

据统计,在645名议员中,正统派、奥尔良派和波拿巴派共占420名,自由派占80名,共和派145名(其中激进共和派不足40名)。因此,把这个议会称作“地主议会”可谓维妙维肖。

议会成员的这种政治构成不仅使法国的屈辱投降成为定局,而且使共和国本身的存在也成了问题。2月16日,国民议会选举领导机构。除议长格列维是温和共和派外,其余4名副议长全是君主派。议会下属各委员会的9名领导成员中,君主派占了8名,他们在议会中连“共和国”这一称谓也加以反对。可见,国防政府组建时埋下的共和国政体危机的祸根,在国民议会建立以后明显地暴露了出来。

[梯也尔政府和“波尔多协议”]梯也尔没有参加过国防政府,但在幕后参与了这个政府的全部投降活动。法国投降后,他凭自己长期从政的经验、翻云覆雨的政客手腕以及在欧洲各国当权者中的影响,使自己成为法国大资产阶级处理战后棘手的内政外交事务中所“必需的人”。1871年2月17日,他被国民议会选举为“政府首脑”,二天后,他组成了战后第一届内阁。奇怪的是,虽然三个君主派别都在内阁中占据了位置,但是他把内政、外交、公共教育这三个部长职位留给了共和派。君主派在国民议会中的压倒优势在梯也尔政府中并未得到体现。3月10日,正当君主派就议会制宪权问题吵吵嚷嚷之际,梯也尔在议会发表了著名的演说。他认为制宪时机尚未成熟,先要重建法国,政体问题留待以后解决(这一演说后来被人称为梯也尔和君主派达成的“波尔多协议”)。然而他又对共和派说:“共和国在你们手中,它将是对你们智慧的奖赏。”梯也尔这种貌似折中、仿佛给各派都留下了希望的做法,客观上有利于共和派。他把议会中的君主派和共和派视为平起平坐的双方,说明他并没有认真地把君主派的多数放在眼里。怪不得共和派首领甘必大把他称为“我们对付议会里保王党人的最好盾牌”。

象梯也尔这样一个与奥尔良家族关系很深的政客,为什么在普法战争后产生了偏于共和制的倾向呢?

梯也尔是个世故极深的老滑头。他知道,尽管君主派在议会中占有优势,但1871年的法国毕竟不再是君主制的天下,时势已不容王朝复辟。更何况君主派之所以在2月8日选举中获胜,一则靠了德国的刺刀,二则靠了他本人的活动。因此他不相信君主派真能在战后成什么大气候。值得指出的是,梯也尔的倾向共和,丝毫不是出于什么政治原则。《执政府和帝国史》的作者从来都是拿破仑一世狂热的崇拜者。他熟知拿破仑由军人成为第一执政直至称帝的历史,并渴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握有拿破仑般的权势。而在梯也尔眼里,普法战争后的法国政局正是他实现这一梦想的天赐良机:法国失败了,共和派削弱了,占据议会多数的君主派又分为三个派别,而他自己却当上了政府首脑。此刻他所关心的,当然不是王朝的复辟,因为任何一个王朝复辟,都不可能给他带来他已经拥有的权势。他最理想的政治方案是保留共和国、一个由他掌管的“保守的共和国”。所以此刻他最害怕的是站在他面前的武装起来的巴黎工人阶级。为了维护既得权势,他准备向巴黎的工人阶级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