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美术的分类

人们能够一般地把美(不论它是自然美还是艺术美)称做审美诸观念的表现:只是在美的艺术里这观念必须通过客体的一概念所引起,而在美的自然里只需单纯的对于一给予的直观的反省——没有关于这对象应该是什么的概念——就是能够唤醒和传达那观念,那个客体将被看做是这观念的表现。

所以我们如果要把美的艺术来分类,我们所能为此选择的最便利的原理,至少就试验来说,莫过于把艺术类比人类在语言里所使用的那种表现方式,以便人们自己尽可能圆满地相互传达它们的诸感觉,不仅是传达他们的概念而已①。这种表现建立于文字,表情,和音调(发音,姿态,抑扬)。这三种表现形式的联合构成表白者的完满的传达。因思想,直观和感觉将由此结合着,并同时传达给别人。

因此只有三种美术:语言的艺术,造型的艺术和艺术作为诸感觉(作为外界感官印象)的自由游戏。人们也可把这个分类二歧法地立出来,即美术分为表现思想的艺术及表现直观的艺术,而后者又按照它们的单纯形式或它们的内容(感觉)来分类。但这样一来,这分类将显得太抽象而不那样切合一般的诸概念。

(一)语言的诸艺术是雄辩术和诗的艺术,雄辩术是悟性的事作为想象力的自由活动来进行;诗的艺术是想象力的自由活动作为悟性的事来执行。

所以演说家揭示的是一事务,而施行出来却好像只是观念的游戏,使听者乐而不倦。诗人说他只是用观念的游戏来使人消遣时光,而结局却于人们的悟性提供了那么多的东西,好像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悟性的事。感性与悟性虽然相互不能缺少,它们的结合却不能没有相互间的强制和损害,两种认识机能的结合与谐和必须好像是无意地,自由自在相会合着的,否则那就不是美的艺术。所以在它里面必须避免一切矫揉造作和令人不快的东西;因美术必须在双重意义里是自由的艺术:它既不是一种雇佣的劳动,这劳动的量是让人按照一规定的标准来评定,强迫或付酬的,也不是在这场合里情感固然也参加了活动,但没有见到一别一目标而感到满足和鼓舞的(不顾酬金)。

演说家固然给予了某些预诺范围以外的东西,即令人乐听不倦的观念的游戏,但他也损害了一点他所预诺的东西和他所预告的事务,这就是:那合目的地鼓动悟性的工作。与此相反,诗人许诺的少,且预告他那里是只单纯的观念的自由活动,但贡献出来的却配得上称为那样一种工作,即游戏似的对悟性提供了营养料并且通过想象力给予悟性的诸概念以生命;所以基本上给予前者少过于他所许诺的,而给后者是多过了他所许诺的。

(二)造型的诸艺术或诸观念在感性直观里的表现(不是通过文字所引起的单纯想象力的表象)是或为感性的真实或为感性的假象的艺术。第一种唤做形体的艺术(雕塑),第二种是绘画。两者在空间里创造了表现观念的形象。前者为了两个感官,视觉与触觉,创造形象(虽对于触觉的企图不是在美),后者只为了视觉。在想象力里面两者都植基于美的理念(美的原型),但构成它的表达的形象(模型)是或在形体的扩张里(像对象自身存在的那样子),或厚它反映在眼帘里那样(按照它在平面的显示)给予我们,而在前面的场合,或关联到一实在的目的,或仅是这目的的假象构成反思的条件。

隶属于形体艺术作为美的造型艺术的第一类,是雕刻艺术与建筑艺术。雕刻艺术立体地表现着诸物的概念,像它们在自然里存在的那样。(作为美术照顾到审美的合目的性)第二类艺术表现着诸物的概念,这诸物只通过艺术才可能的,而它们的形式不是以自然,而是以一有意的目的为规定基础的,为了这个企图同时也要审美地合目的性地来表现它们。在后者的场合人工的对象之使用是主要事务,审美的诸观念因靠此为条件而受到局限。在前者的场合里主要事务是审美诸观念的单纯表现。所以人神,动物的雕象等等是属于第一类,而寺院,或宅邸,为了公开的集会,或住宅,凯旋门,圆柱,纪念碑和其他等,为了尊崇纪念,是隶属于建筑。基至于一切傢具(木匠的工作等为了使用的),也能归于这一关;因构成一建筑的本质的是一作物切合着某一用途。与此相反,一单纯的为了观赏而造成的雕刻应自身令人愉快,作为形体的表现只是一自然的模仿,但照顾到审美的观念;所以在这里感性的真实不应走过了头以致不再是艺术而显示为矫揉造作的成品。

①读者不应批评美术的这个可能的分类的设计作为是勉强的理论。它只是人们所能和所应设立的许多试验之一。——原注。

绘画艺术,作为造型艺术的第二类,把感性的假象技巧地和诸观念结合着来表现,我欲分为自然的美的描绘和自然产物的美的集合。第一种将是真正的绘画艺术,第二种是造园术。因第一种只表现形体的扩张的假象,第二种固然按照着真实来表现形体的扩张,但也只给予了利用的和用于其他目的假象,作为在单纯观照它们的诸形式时想象力的游戏①。后者不是别的,只是用同样的多样性,像大自然在我们的直观里所呈现的,来装点园地(草,花,丛林,树本,以至水池,山坡,幽谷),只是另一样地,适合着某一定的观念布置起来的。但这些立体物的集合布置也只是为眼睛看的,像绘画那样;感觉的意识不能获致这类形式的一个直观的表象,我要把人们用壁挂,饰物和一切美丽像具来装点房间也列入绘画,服务于观赏:同样,例如切合趣味的服装(指环,小盒等)。满植花卉的坛,粉饰多彩的厅室(包含妇女的盛装在内)在一个节日里像一幅画,这幅画像真正所谓的画(它们不是以教授历史和自然知识为目的),只是为了观赏而存在的,以便想象力在自由活动中拿诸观念来消遣,并且没有任何特定的目的使审美判断力活动着。

一切这些装饰品在机械方面可能很不相同并且需要不同的艺术家:但在这些艺术里什么是美的,鉴赏力的判断对于它的规定却是在一种的方式里,这就是对于诸形式(不顾虑到一个目的),在它们呈现于眼的范围内,单个的或在它们的组合里,按照它们对于想象力所产生的作用来评判。至于造型艺术怎样才能算做一种表情的言语,这就有待下列情况来保证:即艺术家的精神通过形象把他所想的和怎样想的给予了表达,而使事实自己来说话和表情;这是我们的幻想的一种通常的活动,即对无生命的什物按照着它们的形式赋予一个精神,而这精神又从它们诉说出来。

(三)感觉的美的自由活动的艺术(这些感觉从外界产生却必须仍能普通传达)只能是对于感觉所隶属的感官的不同程度的情调(紧张)间的比例,这就是说那调子的准确把握。往这名词的广义里这种艺术可以分类为听觉的和视觉的诸感觉的自由活动(游戏),从而分类为音乐与色彩艺术。可注意的是:这两种感官除掉对于诸印象的感受性而外——它需要那样多的感觉性,以便由于它们的概念的媒介,获得这些外界的诸对象——还要能够有能力感到与此相结合着的一种感觉,对于这种感觉人们不能确定它是以感官还是以反省为根柢。冉者这种感受性有时还能缺去,尽管感官在用于认识客体方面完整无缺而且非常精致。这就是人不能确定地说:一个颜色或一声音(音调)单是快适的感觉,或者自身已经是诸感觉的一个美的游戏。并且作为这个,在审美评判里它在自身带着对于形式的愉快。如果人们考虑到光的振动的速度,或,在第二种里,空气振动的速度,它们大概远远超过了我们下面的这机能,即对那通过它们的时间区分的比例在直接知觉它们时来评定。那么,人们就应相信,只有这些颤动对于我们身体弹性部分的影响才被我们感觉到,那通过它们的时间区分不被注意和加以评定,因此和彩色及音调结合着只有快适而不是它们的结构的美。与此相反,人们首先考虑那数学的关系,即那说明音乐里这些振动的比例和对于它的评定,并且按照着同样的状况评定色彩的对照,其次,人们咨询那些人,——这些人的例子虽少——他们具有最好的视觉却不能区别色彩,具有最锐利的听觉却不能分辨音调。同样,对于能够这样做的人,在对色阶或音阶不同的紧张注意的场合去觉知一个变化的性质(不仅是感觉程度的变化),同样,对于可把捉的差等,它们的数字关系是规定了的,在这场合,人们将被迫见到,这两类的感觉不应看作单纯的感官的印象,而应当看做多数感觉自由活动(游戏)里的形式和对于这形式的评赏所产生的作用。在评定音乐的根基时这一或那一不同的意见,将这样改变着它的定义:即人们或是如我们所已做的,把音乐说明为诸感觉的美的游戏(通过听觉),或说明为快适的诸感觉的自由活动。只有按照第一种说明,音乐才完全作为美的,按照第二种说明,作为快适的艺术(至少一部分)被表象着。

①园林艺术能作为一种绘画艺术来看待,好像是令人诧异的,虽然它是立体地来表现它的诸形式的。但它的诸形式既是真实地从自然界里取来的(树木,草,花,从山林及田野取来,至少最初是这样的),因此不像形体艺术只是艺术,也没有关于对象的概念和它的目的(像建筑)作为它们的集合的条件,只是想象力在观照中的自由游戏;因此它就和那单纯审美的绘画——它没有何等特定的主题(空气,土地,水,由光和影有趣地集合着)——在这限度内相一致。读者根本上将把这评定为一种结合各美术干一原理之下的试验,这原理在这时应是审美诸观念的表现的原理(类似一种语言)——而不着做已经作为决定了的它(园艺术)的演译。——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