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被调到多瑙河部队继续服役。在去多瑙河部队之前,他决定回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看看。
他在隆冬季节,冒着风雪严寒,从南方到俄罗斯中部,行程两千俄里,经过两个星期的跋涉,终于回到了亚斯纳亚·波利亚纳。
关于路上的印象,托尔斯泰有一段记载: “大雪纷纷扬扬,在我的前面和左右两边飞舞,从车篷上往下落,滑木被埋住了,马腿在雪里陷到了膝盖。雪花飞舞,天气极冷。我的头刚一伸出衣领,冰冷的雪花就盘旋着向我的眉毛、鼻子和嘴唇扑来,还直往脖子里钻。环顾四周,但见纷纷扬扬,一片白茫茫,除了朦胧的月亮和皑皑的积雪,大地一无所有。我感到很害怕。”
这次旅行的印象使他产生了一个想法,要写一篇题为《暴风雪》的短篇小说。
他在亚斯纳亚·波利亚纳会见了亲友,到波克罗夫斯科耶庄园探望了妹妹、妹夫和几个外甥,在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见到了三个哥哥,还同他们结伴到莫斯科去了一趟。这次会面给他留下永远难忘的印象。他把事情安排好,写了遗嘱——以防万一在前线阵亡。他1854年3月起程前往多瑙河部队。
托尔斯泰在多瑙河部队呆到10月底。在这段时间里,他几经调动:从布加勒斯特调到奥利坚尼茨镇,随后又调回布加勒斯特,被派到炮兵部队首长身边工作。最后在戈尔恰科夫伯爵的指挥下参加进攻西利斯特里亚要塞的作战行动。
预定对要塞的攻击被无故取消,并且解除围困,使托尔斯泰大为沮丧。他在给大哥尼古拉和表姑塔季扬娜的信里说:“我可以十分有把握地说,所有的人,士兵、军官和将军,听了这个消息,全都会认为是巨大的不幸,尤其是他们从常常潜入西利斯特里亚的侦察兵(我常有机会同他们交谈)那儿听说过什么时候可以攻克这个要塞(对此无人怀疑),西利斯特里亚支持不了两三天。”
托尔斯泰以其独具的洞察力看出俄军的种种弊端:作战指挥不当,军纪涣散,士兵愚昧,军官放荡。
他和一些有文化的军官想要创办一个士兵教育协会以对士兵进行启蒙教育,因不合上级意图被否定了。
他要出资跟一些军官创办一份军事杂志以对士兵进行教育并报道军事活动,沙皇也没有批准。
他还写了一些提高俄军战斗力的军事改革方案,如《论德式马枪营》、《论改编炮队》。这些方案也都石沉大海,尽管一些专家认为颇有价值。
他还分析了俄军统帅部在克里米亚战争中的战略方针,曾试图提出自己的快速制胜的办法。但是他的这些建议并没有被采纳。
戎马倥偬的生活不宜于从事文学创作,所以直到4月底他才把《少年》写完,寄给了涅克拉索夫。8月底,他接到涅克拉索夫的回信鼓励他从事文学创作活动,说“找不到恰当词句对《少年》作出应有的赞扬”。
尽管受到了赞扬,但他仍然严格要求自己,他反复修改后来改名为《伐林》的《炮兵军士的笔记》。他重读了《童年》,认为败笔甚多。他著作越多,对作品的要求就越严格。他后来之所以能取得那么大的文学成就,实在跟他的这个特点有很大关系。
跟对待文学创作一样,他对自己的内心世界也是永不满足的。他的内心里总有善恶两种力量在搏斗。恶的力量占了上风,他就随波逐流,腐化堕落。善的力量占了上风,他就悔恨,剖析自己。他在7月4日的日记里对自己进行了无情的分析,而且非常中肯,这对理解托尔斯泰颇有参考价值,尽管长一些,我们仍然把它摘录下来: “我不谦虚!这是我的大缺点。我何许人也?一个退伍中校的四个儿子中的一个,七岁失去父母,由姑妈和外人照料,17岁开始独立生活,不通世故,不学无术,家财既薄,地位又低,尤其是行为乖张,没有生活目标和生活准则。此人自暴自弃,虚度年华,最后自己将自己放逐到高加索以避债务兼改恶习……我的社会地位就是如此。其次再对我本身作一观察。
“我其貌不扬,举止笨拙,业已丧失童贞,不通世故;性情急躁,不风趣,不谦逊,intolérant,像孩子一样腼腆。我几乎是个没有知识的粗人。仅有的一点知识是靠挤时间零打碎敲得来的,不系统,一知半解,而且少得可怜。我像所有意志薄弱的人一样,不沉着,优柔寡断,缺乏恒心,爱虚荣,火气旺。我没有勇气。生活散漫,游手好闲,懒惰成性。我还聪明,但是我的聪明还不曾受到认真的考验。我没有实干精神,没有交际才能,也无办事能力。我为人尚属正直,就是说尚能向善,并且已养成习惯,一旦背离此道就对自己不满,于是又欣然返回正路;
但是有的东西我过于喜欢,那就是荣誉。我的虚荣心非常强烈,而又极少得到满足,所以我常常担心,如果要我在荣誉和德行之间进行选择的话,我可能选择前者。
“是的,我不谦虚,所以我自命不凡,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中显得羞怯而已。”
看来这个时期,托尔斯泰要下决心改掉懒惰、急躁和优柔寡断的毛病。他在日记里说:“对于我,头等大事是痛改懒惰、急躁和优柔寡断的毛病。”这个意思以各种方式在托尔斯泰的日记里重复了两个月。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出托尔斯泰在内心深处进行着多么艰苦的斗争以克服周围环境的腐蚀。
托尔斯泰并非圣贤,赌博、酗酒、玩女人这些毛病,他一直存在,也一直悔改,可一直没有改掉,在这个时期也出现过,他每次事过之后都痛苦地自责,都下决心痛改前非。不甘沉沦,终于使他达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成为世界瞩目的大文豪、大思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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